第146页
棚外是一片秋意凋零的山景,而棚里,说家徒四壁都委屈这四个字了,就边角堆着几个破锅碗,一床发了霉的单被,四周结满蜘蛛网,顶棚则是用稻草跟泥巴糊成的,聊等于无,感觉自己只要稍叹重口气,这棚子就能应声而垮。 郁衍转动眼珠,棚子外,那小黑崽子从外进来。 “小朋友,你听得懂我说的话么?” 在确定郁衍没有行动能力后,小孩就放心的出去觅食,无论郁衍说什么,他都跟听不懂似的不回应,一个表情都不给,继续倒腾自己手上的食物。 郁衍现在才看清对方在做什么:“……” 好家伙,小脏孩把外头挖出来的蚯蚓一条条排列好,而且还挺有趣味的调整了位置,长的在前短在后,用泥紧紧包住后,爬地上钻木生火,再把泥团扔进火堆里。 过了一阵,他用石头敲开泥团,从里头挖出一团狰狞的红rou。 这勉为其难能归为rou香的味道,让小孩原本麻木灰暗的眼里闪出一丝亮色,他狼吐虎咽吃完,还恋恋不舍的,小狗一样用舌头添干净泥壳上黏附着的残rou。 郁衍:“……” 小孩显然误会错了郁衍投来的眼神,他分不清恶心与垂涎的区别,或者说,在从没吃饱过的人意识里,谁都会对这rou产生非分之想。 黏成一团阴影的头发下面,小孩冷冷瞪向郁衍。 虽然这样说有点过分。 但郁衍真没见过有小孩可以丑成这样,都到让人叹为观止的程度了。 小东西估计六七岁的年纪,身上套着件麻布短衫,衣衫褴褛,勉强蔽个体,也不知道多久没洗过,上头气味比武林里最狠毒的毒药还要令人难以忍受,就是街边最肮脏的狗,估计也活得比这孩子体面。 但最让人不舒服的,还是那张脸。 巴掌大的脸上布满大大小小的血泡,应该是被火烧过,但没上药,也没做任何处理,所以肿成一大片硕果累累的瘤子,压根不给人视线落脚的地方。 ……浑身上下,唯一能称得上“干净”的地方就是那双眼珠了。 那双没有情绪的眼冷冷的看着郁衍,像狼在威慑敌人,手里还暗藏起一块尖石头。 郁衍立刻撇开眼,表明立场。 放心,他就是饿死也不想吃这玩意的。 郁衍毫不怀疑,如果他真对那“rou”显出多一丝歹心,这孩子会毫不犹豫扑上来用石头砸死他。 他有这个预感。 可偏偏,对方是他目前唯一能沟通的对象,郁衍只能耐着性子说。 “小朋友,你能告诉我,这是哪么?” “你听得懂我说好么?出去帮我传个信,我会重酬你的。” “喂,喂喂?你到底听不听得懂我说话?” ……可恶,利诱也不成。 焦虑万分下,郁衍灵机一动。 “你想吃rou吧?我教你好不好,我们去捕鸟好不好?” 郁衍生怕对方听不懂,指了指棚上飞过的鸟儿。 好在他也算跟小孩子打过不少交道了,观察力强,小孩虽出声,但每次有鸟飞过,小崽子都会第一时间看向天空,充满渴望的看着飞鸟划过树梢。 小孩望着那消失的痕迹,咽了咽口水:“rou?” 太久没说话,发音很含糊,但咬字还算准。 不是哑巴就好,郁衍说对:“我教你捕猎,吃rourou好不好?” 其所好的示好,果然让小孩心动了。 小东西半信半疑的咬住嘴唇,原先干裂地好像裹了一层白霜的唇被咬得发红,直到他按照对方所教真的捕到一只灰鸟后,才顾得上松口。 郁衍在山里长大,对捕猎那是很有一手的。 他不仅对各类动物的习性了如指掌,更清楚如何在手无寸铁的情况下,怎么搭建出最简易的陷阱,而且他现在需要养伤,需要吃rou补充体力,而小兔崽子给他回来的全是些野菜酸果子、蜈蚣之类的玩意,根本无法下咽。 “首先注意你的呼吸,你把手放过来,感受我的呼吸,想象自己就是这些鸟身上的一根羽毛,不用让它感觉到你,你得很轻,很轻的呼吸——” 郁衍手把手的教着。 如何呼吸,如何隐蔽好自己的行踪,怎么用什么步伐靠近可以不惊吓到猎物,在处理陷阱时要注意什么,怎么从泥地草地里找寻找猎物踪迹,这些知识小东西居然学得很快。 猎人该有的冷静、细心、果敢、狡诈……这些潜质,小孩身上都有,不过短短几日,他就会举一反三,因地制宜的放诱饵捕捉更大的猎物。 “给你吃!” 郁衍微微一诧,小东西早上满载而归,抓回了只大肥兔子,大方的要将rou最多的兔腿那块给他,比起最开始,连条蚯蚓都防着他的待遇相比,现在倒是把他当“自己人”看了。 小孩身子骨干瘦如柴,但气力很大,干脆利索的就拧断猎物的脑袋,也不拔毛,直接埋头深深吮了一大口温热的血,用力之大,鲜血四处飞溅,当真什么顾忌也没有。 郁衍阻止不及,反被滋了一脸腥臭:“……” 无论提醒多少次,这糟心孩子还是改不了这毛病,还津津有味的舔手指,一点也不觉得脏,中间还多看了几眼郁衍,黑白分明的眼里透着疑惑,仿佛在奇怪他为什么不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