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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支棱起来了! 第10节

    她是养在深闺的世家女,哪里见过外面的风浪。

    况且懋王又不是一般的皇子,七岁他便已经在经筵上舌战国子监祭酒,九岁便已经为平叛军出谋划策,十几岁便在自己的封地养下私兵让天子为之忌惮。

    这样的懋王,城府哪是寻常人所能比,而自己除了靠着话本知道一些事,又有什么能和他相提并论的?

    她想起自己编造的那些谎话,也是感到羞耻。

    谁愿意那样变着法儿给自己脸上贴金呢,等哪天他恢复记忆,或者知道真相,还不知道怎么嫌弃和嘲弄呢。

    所以必须赶在他恢复记忆前自己尽快逃走,当然在逃走之前,自己的谎言必须不能被拆穿。

    她想来想去,先叫来了自己房中丫鬟,好生叮嘱了一番,叮嘱的时候,自然也略用言语拿捏,只说懋王这次为了公差而受伤,事关重大,天子下令不许外传,所以凡事万万不可多嘴,更不许往外流露了风声。

    她最后还道:“殿下如今还在病中,许多事都不记得了,他最忌别人说他失去记忆,在殿下面前,万万不可提起那些过往事。”

    她这么一说,诸丫鬟哪个敢不应。

    懋王多在书房,并不怎么踏入后院,而她们这些丫鬟也大多是陪嫁过来的,对于懋王颇为畏惧,自然是纷纷应着,表示并不敢多说一个字。

    乌苔点头,之后又命题红亲自请了王管事过来。

    据说王管事是陪着懋王长大的,在懋王面前很有些脸面,她自然不敢拿对付丫鬟的那一套来对付王管事,所以她只能好生说话,小心试探。

    其间她便不着痕迹地道:“接下来几日,不知道殿下的饮食起居怎么安排?”

    王管事听着,恭敬地道:“这还是要殿下的意思。”

    乌苔便趁机道:“殿下如今受了伤,有妾在跟前照料,倒是还算方便。”

    王管事了然:“既是殿下的意思,那自然是安置在娘娘房中,辛苦娘娘照料着,我等也放心了。”

    乌苔便笑了:“那这一段,就让殿下暂时歇在后院吧,若是有什么要紧事,王管事尽管提就是。”

    王管事:“属下明白。”

    打发走了王管事,乌苔觉得这事基本差不多成了。

    便是王管事看着懋王长大的又如何,懋王是皇子,王管事是仆,年长的仆人断断没有在已经成亲的主人面前碎嘴他往日的那些闺帷事。

    也许王管事看透了自己,知道自己隐瞒了一些,但从王管事那里来说,他应该并不以为意,毕竟自己对懋王的欺瞒,也不过是女人家邀宠的一些小心机罢了,甚至也许王管事是乐见其成的。

    乌苔坐在春凳上,慢条斯理地饮用着点茶,尝着海棠果以及那马奶葡萄,看着窗外只剩下零星叶子的海棠树,心里却想,可算是暂时稳妥了。

    拿捏住了懋王,想办法慢慢地从他手里挖些银子吧。

    提起银子,乌苔忍不住环顾房中。

    她记得以前听堂姐说过,说以前府里曾经有过底下人手脚不干净,偷偷拿了小摆件出去卖,被抓住自然是要严惩,家法处置后直接发卖了。

    当时她还不明白,问起来才知道,身旁随便摆的物件,在外面可能就够一家老小一辈子的吃用。

    她很是诧异,不懂怎么会这样,到了后来,嫁给懋王,日常所用比起在洛公府时更胜一筹,她隐约感觉到,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日子也不同,懋王府和洛公府之差,比起洛公府与外面寻常庶民之差,只怕是相去甚远。

    那时候这些想法于她来说也不过是随意一个念头,她一个金尊玉贵的王妃,哪里会去想这些,但是现在,她发现自己并不金尊玉贵,发现自己富贵不保,她开始算计了。

    环顾房中,她想着,手边这件和田玉莲子把件,旁边靠墙紫檀木方桌上那件掐丝珐琅缠枝莲象耳炉,连同这紫檀木方桌,都应该值些银子吧?

    最后她终于将目光落在自己的妆台上,她很有一些上等金贵头面,有一些是叶家给她的嫁妆,这些她当然不能要的了,那是别人家的东西,但是还有一些是懋王赏她的,还有皇上皇后太后们赏给的。

    她是以皇家媳妇的身份得了这些,她伺候了男人,这不是她应得的吗?

    乌苔连忙起身,打开那妆匣,全都打开,有些贪婪地看着妆台上那些头面,那些要么来自宫中,要么是府里专为她这个王妃打制的,全都是上等手工精雕细琢,不是黄金便是美玉,要么就是罕见的大珍珠!

    以前她只会挑哪个好看哪个不好看,若是用的珍珠美玉太惹眼,她还觉得“俗了”,可是现在,哪个大哪个值钱啊!

    乌苔摸摸这个,看看那个,像是第一次见到一样,最后忍不住问:“题红,本宫的头面,就这些吗?”

    题红忙道:“自然不是,这都是往常王妃喜欢的,还有一些,都是收在库里,王妃要用哪个,我取了单子来。”

    乌苔一听:“倒是不急,等用过午膳,你拿过单子来给本宫看吧。”

    题红自然应着。

    很快,题红取来了单子,乌苔打开看,发现自己的头面可真不少,各样制式,翡翠珠宝美玉黄金,应有尽有。

    不过她还是小心地甄别着,哪个不适合带出去,哪个太惹眼,她想要那些比较实诚的金子,回头熔了做成金坨子拿来花用最好了。

    她便很快勾选了七八件首饰,那些首饰没别的好,唯有一样就是有大块的金子。

    题红对此显然是意外,不过并没敢说什么,全部照办。

    乌苔这时候已经是茶饭不思了,只醉心于那些金首饰,她翻来覆去摆弄着,想着怎么避开丫鬟,偷偷地收拾了,放在行囊中,或者戴在身上。

    然后寻个机会出去,最好是借故去庵里上香祈福,到时候想办法逃了。

    可好好的为什么要祈福呢?

    乌苔想起来懋王,不免叹息,他若是到时候能大病一场才好,自己岂不是趁机去祈福然后逃了。

    正胡思乱想着,就见云封进来,回禀说:“娘娘,二夫人过来了,又带了那位小娘子!”

    乌苔一听,不免好笑。

    她们是有多着急,这是迫不及待想看看自己被懋王赶出家门的样子吗?

    她们这次可是失算了。

    当下道:“快请进来吧。”

    第10章 怼起来

    这一次,乌苔不想去迎,只是略站起来而已,反正她是王妃。

    范氏和叶青蕊很快便被请了进来,乌苔让身边丫鬟们尽数退下。

    这一次,连茶都不用点了,虚礼免提,大家说话都直接起来。

    最先开口的范氏:“乌苔,殿下人呢?”

    乌苔笑着道:“母亲,进宫去了。”

    叶青蕊打量着她笑盈盈的样子:“殿下没说什么?”

    乌苔却是笑吟吟地吃了一口带骨鲍螺,之后才慢悠悠地道:“母亲,下次你过来,除了身边亲近的嬷嬷丫鬟,可别带什么不三不四的人了,毕竟殿下才刚遭遇刺客,为了这个,宫里头的龙骑卫正查着,自然是万事保密,若是万一走露了风声,引起猜忌,那就不好了。”

    她这态度,也是让范氏和叶青蕊摸不着头脑。

    范氏皱眉:“乌苔,你这话什么意思?这是蕊娘啊,怎么就成了闲杂人等?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她是下意识护女儿的,是容不得别人说,怕叶青蕊受委屈。

    叶青蕊也是拧眉:“明人不说暗话,你这是想阻拦殿下吗?”

    乌苔噗地笑了:“这位小娘子,你说这话可就让人笑掉大牙了,殿下是何许人也,他要做什么,除了当今圣人,又有几个能阻拦得了他的?”

    叶青蕊审视着乌苔,之后道:“倒是没想到,你竟还有这般能耐,还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法子,花言巧语迷惑了殿下!”

    乌苔取了雪白的巾帕,轻轻擦拭了手指,那手指保养得宜,自是如削葱一般。

    叶青蕊就那么拧眉看着她。

    乌苔擦了手后,随意将雪白巾帕扔在一旁,之后,才略抬起眼,懒懒地看着叶青蕊,笑道:“花言巧语?我堂堂懋王府王妃,便是和自己的夫君说了什么,还轮不到和你说话,你算什么东西?”

    说着,她看向旁边的范氏:“母亲,你身边新进的这些婢子,也该好好教着,到了女儿这里丢人现眼,女儿不说什么,可如果让外人看到,洛公府的脸怕是都被丢尽了!”

    叶青蕊万没想到竟被乌苔这么作践:“你?你该这么说吗?你是觉得有人撑腰了?你以为懋王会帮你撑腰?”

    范氏心痛不已,叹道:“乌苔,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的身世!你说这话,可真是寒了我的心!”

    乌苔凉笑一声:“母亲,若提起身世,其实依女儿看,倒是有个好计策,可以圆了这场事,只是看你肯不肯了。”

    范氏:“什么计策?”

    乌苔收敛了笑,正色道:“母亲,我自小长在洛公府,十六年养育之恩,自是应报答,但我襁褓之中遭遇无辜之祸,为meimei挡灾,及笄之年又被叶家嫁给懋王,做了洛公府的弃子,我自认为,恩怨两相抵,我问心无愧,我不欠洛公府什么了,可以吗?”

    说到最后三个字的时候,她语调微微上扬,但是语气很轻。

    这些话,说来简单,但却是处处心酸。

    十六年,她一直把洛公府当做自己的家,如今却是切割了血rou之躯来做个一刀两断。

    范氏诧异地看着乌苔。

    这孩子是她看着长大的,她性子单纯柔顺,从来都是听话的,万没想到,如今竟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性子变成了这样。

    叶青蕊却微微眯起眸子:“你以为,若和洛公府做个一刀两断,你还配做这个懋王妃吗?不过是寻常农家女罢了!”

    乌苔却很是不以为意:“我配不配当懋王妃,不是你叶青蕊说了算,也不是洛公府说了算,而是懋王说了算,皇上说了算,皇太后说了算,皇家媳妇谁配当,轮得着你说话?”

    范氏听这话,其实是心有忌惮的。

    毕竟女儿是应该认,但乌苔只要在懋王妃的位置坐着,她还是不能大意,更不好得罪。

    而如今乌苔说这话,其实是直接拿皇权来压人了,当下她忙扯了扯叶青蕊衣袖,示意她不要说话,之后才道:“乌苔,你说的这些话,虽然有些偏颇了,但是这话你既说出,我这当娘的也就应你,不至于挟了养恩来要你如何,但是有一桩,倒是要说清,青蕊如今身份不明不白的,总得先认祖归宗,她年纪也不小了,眼看着要做亲事,再这么下去,算什么事?”

    乌苔:“母亲,所以这就是我要和你说的第二桩了,meimei要想认祖归宗,倒是也简单,只要说我和meimei是双生女,当年因元丰之乱丢失,以为是此夭折再不能寻,伤心过度,所以不愿提起,如今寻回,顺势认祖归宗。”

    范氏听了乌苔的话,皱眉想了想,倒是觉得可行。

    这么一来,乌苔的身份依然是洛公府嫡女,在皇上面前不至于欺君之罪,同时自己女儿也能认祖归宗了。

    不过旁边的叶青蕊却是不肯,她嘲讽地看着乌苔:“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原来你就是图一个洛公府的身份,可你以为,你能瞒得过懋王殿下吗?殿下早就知道你不是洛公府亲生的,你只是一个寻常农家女!”

    乌苔:“殿下知道不知道,那又怎么样?你过来,不就是想看我以泪洗面,想看我被懋王冷落,可你看看,殿下这不还是睡在我房里,我依然是懋王妃,实在是对不住,倒是让你白跑了一趟呢。”

    叶青蕊听这话,脸色难看起来,盯着乌苔道:“半个月前,殿下答应了我的,任凭你怎么花言巧语,断断不至于轻易改了主意……”

    她突然间看透了一样,冷笑道:“想必是你自欺欺人罢了,殿下进宫,定是上奏此事!”

    乌苔看着她那笃定的样子,顿时笑了:“meimei,与人方便自己方便,给人一条活路怎么了?你就这么非盼着我走到绝路?若要这么说,那连双生女都不要了,我还就占住我洛公府嫡女的身份了,我就是洛公府的嫡女,你呢,就是不三不四的庶女,就是上不了台面的玩意儿,行了吧?”

    叶青蕊:“你?”

    范氏也是没想到乌苔说话这么难听,一时忍不可忍,痛心疾首道:“乌苔,你知道你说的这叫什么话吗?我教养你多年,你却如乡间野妇一般说出这种话,你,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乌苔:“母亲,你的教养,我自然是没忘,但我现在已经想清楚了,要想讲究礼义廉耻,你得先让我活下去,我都活不下去了,那些大道理说给谁听?我不求什么富贵,甚至可以不要这懋王妃的位置,但你们得给我活路,现在meimei不想给我活路,那我自然要自己挣活路。”

    这一番话,只说得范氏目瞪口呆,手都在颤起来:“你,你这孩子——”

    叶青蕊听到那些话,自然是怒极了的,当下切齿道:“倒是也不必在这里逞口舌之能,待见到懋王殿下,自然见分晓!”

    乌苔笑打量着她:“meimei长在农户之家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