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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尹川将夹着雪茄的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口气几乎有点儿语重心长:“你没有当过兄长和父亲,所以不懂。凭我们洛家当时的根基,是不足以抵挡金老羞愤的怒火的,我不能让我所有的家人为此遭殃。我可以为了靖柔去忍受金老的为难,因为靖柔对我有价值,金老对洛氏有价值;但一个跟我没有建立任何情感联系、还将令洛氏承受巨大风险的孩子,我肯定不能留。对于金老也是一样,一个从出生起就令他蒙羞的孩子,是不可能受到他的疼爱的。你想象,他看你的眼神是什么样?如果你被接来时只有三四岁,他肯定早就悄声无息地将你捂死在家里了。同理,他不能够接受自己引以为傲的女儿身体会有那样的缺陷,所以才把生不出孩子的理由怪罪到我头上,其实Beta只是不易受孕而已,提供的jingzi是不存在任何繁殖阻碍的,这么简单的事,他会不知道?” 这些话随着烟丝的雾气飘到洛璨面前,他面无表情,眼睛却是潮湿了。 这番话,简直是他数年以来在洛家听过的,最可怕的言语。 他是孤儿,他最清楚的一个道理就是——比起父母双亡留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在世上,父母将自己随意丢弃更让人难过。 他捧在手里宝贝一样的男孩子,原来在生父眼里只是草芥一般的生命,莫说丢弃,居然可以直接狠下心除去。 他只是想一想就觉得心如针扎,如果是思夏本人亲耳听到,该是多么难过啊。 他抬头望向洛尹川,问道:“那您今天……” 洛尹川打量着他闪着泪光的双眸,眯起眼睛轻笑了一声:“你想问我今日为何又对他那么好?为什么父子重逢的时候我的高兴看上去不是假的?其实你应该知道理由的。” 洛璨哽咽了一下。 是的,他知道理由。 思夏已经不是什么都不会不懂的婴儿了。他聪慧,果决,对医药化学有所研究,相貌酷似洛夫人,身上唯一的缺陷也被高速发展的医学技术弥补了;他还流着洛尹川的血,是最值得洛尹川信赖的人,完完全全可以受托洛氏;他还爱着自己,洛尹川肯定有信心制住自己,所以也不用担心日后他带着自己另立门户。 两全其美的局面,真是不能再好看了,怪不得今夜一切进展顺利。 洛璨点点头,掏出胸前的装饰巾,飞快地拭了下眼睛,把唇边的苦笑也一并拭去了。 洛尹川似乎很满意他这副软弱的模样,用手指点了点他的胸口,笑眯眯地劝告道:“好好保守这个秘密,我也会替你把过去一切的不堪抹平。毕竟是我的儿子,我也希望他幸福快乐啊。” 本来洛璨不准备再回应什么,然而听到“不堪”二字,他心中忽然一凛,连忙道:“不,我的那些事我可以自己处理,不劳父亲……” “太天真。那些孩子当中可有劳沃德出身的,你留着人,就是给自己留隐患。拔了这根刺,反而能留得劳沃德健全,这样他也不会起疑心,明白吗?”洛尹川说完,坐回到自己的沙发椅上,“看开些吧,你也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了,难道谈恋爱还把一颗心谈软了不成?心软对着家里人就可以了,别不分对象和时刻地瞎心软。” 洛璨垂眼,这回是彻底不吭声了。 洛尹川也感觉自己点到为止,没什么话要交待了。他朝洛璨坐的方向挥了挥手:“行了,下楼去问问他要不要留宿,不要的话就让司机送你们回公学。” *** 宽敞舒适的车中一片默然。 司机尽忠职守地开车,觉不朝后座上的人看一眼;后座上的思夏与洛璨也各自低着头不说话,仿佛是个很疲惫的模样,只有两只戴了戒指的手握在一起。 手上的戒指调整过之后还是紧,洛璨觉得自己浑身的气血都是不通畅的,好像那枚戒指不是戴在他的手指上,而是紧缚在了他的羽曦读佳心脏上。 淤堵着的血气变得很凉,他的体温已不如平时那般温暖了,现在正堪堪与思夏齐平。两只手握在一起就好像贴近取暖一般,热得有限。 车开到公学宿舍楼下车库时,已然是深夜了。 站在分得挺开的两个电梯门前,思夏松了手:“还是分开走吧。” 他说的时候应当是没想太多,可是话听到洛璨耳朵里,突然就带了令人鼻酸的凉意。洛璨突然回握,用的力气很大,把他的手握得一疼。 “不要分开……”话一出口,洛璨的声音都是颤抖的,可是手上却慢慢松开了些,“我背你走楼梯。” 思夏一转头,刚想拒绝,就看了一张近乎惨白的脸,和一双没有泪水,却浸满泪意的眼。 于是他答应了。 安全通道灯光明亮,思夏趴伏在洛璨宽阔的后背上,眼睛里看到的只有被灯光照得青白的台阶,耳边听到的只有带着些微回音的脚步声,心里想的却也只有身下这个人。 离开洛宅的时候,洛璨一言不发地牵起他的手直接往大雪里走,得亏是保姆机灵,又是拿伞又是打电话给司机,他们才避免了大雪沾衣的尴尬。 而直到刚才下车,洛璨都是一副失了神魂的模样,看着可怜极了。 洛尹川一定说了让洛璨感到难受的话,是什么,他猜不全,但有一条总归逃不脱——洛璨肯定是知道了他和洛尹川的亲缘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