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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亥提出想见许县令的时候,宁仇恰好出现,脸颊处未干的鲜血,足矣让他畏畏缩缩的离开。 栾子钰笑着倒掉了秦亥杯里的水,又漱了一遍,将杯子翻盖,“他招了?” “一半。”宁仇走进,拉起栾子钰一侧的袖角,拭去了血。 栾子钰瞧他脸上还有一丝粉红,便伸手蹭了蹭,了然的问道:“是要见我吗?” 撑着桌子的宁仇面.色.不善,从昨夜到现在,用遍了刑罚,许县令就是不肯松口,瞧着不像是忠心,倒有些怪异,“嗯。” 栾子钰闻言,便想直接过去,奈何宁仇软和的说了句饿,又道了句困,孰轻孰重,立下判断。 以至于出现在许县令面前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赖于习惯黑暗的锦衣卫,临时收拾出来的审讯室不透半丝亮光。 “说吧。”栾子钰端坐于太师椅上,攒珠银带在微弱烛光的照耀下闪烁非常,眉眼懒散的看着‘完好无损’的许县令。 许县令缓缓抬头,像是被他的珠光宝气闪到了眼,眯成一条线,“真像。” “连轴转了这些天,你们也累了,先下去修整会儿。”栾子钰扬眉笑道。 连自家宁大人都听栾大人的话,屋内的力士番子自然道好,恭敬的退了出去,也没真的下去休息,全都守在了窗下,门外,手握刀柄,随时准备冲进去。 “人证物证具在,你们何必刨根问底。” “这事不重要,你适才说我像谁?” 栾子钰款款起身,踱步站在距他五步的位置,“你将我当作谁了?” “呵,你心里跟明镜一样。”许县令仍看着他,目不转睛。 “好吧,我换个问法,你要怎么才肯招认万次辅?” 靠近门口的烛火被不知何处吹来的风鼓动,跳跃不明,兼有暗处传来的细微响动,若是胆小怕事之人,早就招透了。 “他是你父亲。” “我是孤儿,无父无母。” “你姓栾。” “对,姓栾。” 一来一回,许县令像是想通了,“我与万道然来往的书信,具在青源县城郊的城隍庙,你们到了那,就能看见庙前的石碑,东西全藏在里头。” 栾子钰点头,默不作声的冷眼瞧着,心里却是止不住的冷笑,这算什么?救赎吗? 许县令等了许久,不曾听道栾子钰发问,撑着气力,又抬起了头,“你就没别的想问我?” “没兴趣。”栾子钰冷漠到了极点,“你做过的事,自然有人知道,有人记着。” 得到最想要的讯息,栾子钰转身便要离开,却被一声怒吼停住了脚步,“你当我不想做个像栾公一般的好官吗?是他们逼着我,逼着我做!” “君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栾子钰语气平淡,并不叹息他的被迫无奈。 身后的许县令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开又合上,胸中鲜血逐渐冷却,费心寻找,一直支撑着自己的信念,转眼破灭,散在空中,无法拼凑。 第64章 “吱” 栾子钰压着心头的嗤笑,闭眼打开了门,从黑暗到光明,总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 骄阳从头顶照射,给人平白又多了些.燥.热,忽有一阵风吹来,睁眼一瞧,果然是宁郎。 “青源县城郊,城隍庙前,石碑里。”栾子钰轻微的蹭了两下宁仇伸来的手,在他开口前,先说了。 宁仇摸着送到手里的软rou,咳了一声,“还不去?” 垂手侍立的锦衣卫闻声听令,一溜烟的全散了,哪敢再多瞧他们一眼。 “怎么了?”宁仇走近一步,居高临下的挡住了烈日,“他说了什么?” “什么也没说。”栾子钰踮起脚,抱住了宁仇,闷声皱眉,把自己藏在了他的怀里,“但是我大概猜到了,不得不说,有点膈应人。” 偷米的事情,许县令只在上面蒙了一层纱,都不用栾子钰他们费心劳力,真相和证据就安静的等着。 偏偏越是这样,图谋的就越大。 栾子钰基本猜出,许县令帮着煽风点.火,是想把秦亥和万次辅一同拉下。 针对秦亥,是;那万次辅是怎么入了许县令的名单? 一句‘真像’,给出了两个方向。 他是在为栾公复仇,还是为自己曾经的理想信念复仇? 不管是为哪个,都让栾子钰觉得膈应,被情势所迫也有前提条件,不管他前面拿了多少过路费都好,这次为什么伸手? 赈灾款,是多少人救命的钱粮,拿这笔钱,心里真的不会不安吗?或者说,为了报仇,无视他人性命,真的会得到所谓的净化吗? 许县令已失了秤,什么该碰,什么不该碰,他早就模糊了边界。 宁仇轻拍着栾子钰的背部,低声道:“我昨夜翻看裴师爷的供词,发现了里面的一个小问题,最后引开刘大人贴身侍卫的流民,连他都觉得是巧合。” “哼,还能有谁?”栾子钰抿着嘴,“蔡家二小姐能这么顺利的拿到账本,恐怕也少不了许大人的帮助。” 两人说着话,一名番子飞快的冲了过来,对上宁仇尖锐的眼神,脚下一滑,砰的一声跪在了地上,“嘶,禀告两位大人,京里来人了!” 栾子钰同宁仇相视皱眉,圣旨来的还是太快。 宁仇锐利的盯上了养在院子里的信鸽,迈步去捉,栾子钰也返回审讯室,撕了几张纸,写上同样的字,‘还米’,将纸条卷好,交给宁仇塞进鸽脚的竹筒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