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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逾岸说:“我知道。” “我讨厌自己这样,我不是故意的,但我讨厌这样的自己。” 蔺逾岸:“我知道。” 闻一舟接着说:“生活上我也很无聊,不爱出门,不爱社交。除了音乐之外没有什么其他的兴趣爱好,是个无趣的男人。” “我知道。”蔺逾岸好像一个复读机。 闻一舟不爽道:“你知道个屁,你就知道……” “我知道的,”蔺逾岸说,“因为我一直都看着你,所以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闻一舟半张着嘴,像是傻掉一样看着他:“那你,那你还……” “不行吗?”蔺逾岸反问他:“我喜欢你就不行吗?” 这句话他之前也问过,但上一次,他是问:换做“我”来喜欢你,就不可以吗?这一次他却像是在说:我就喜欢“你”,有什么问题吗? 闻一舟呆呆地看着他,喃喃道:“你真是个怪胎。” 蔺逾岸笑了笑,说:“我也一堆毛病来着。我又笨,脑子还一根筋,不知道转弯。” 这次换闻一舟说“我知道”,顿了顿他又说:“但有些时候还很狡猾。” “我怎么狡猾了?”蔺逾岸一头雾水。 闻一舟却道:“和我搭配正好。” 蔺逾岸低头看他——闻一舟睫毛又长又直,眼角细长,鼻梁挺直,鼻尖很窄,嘴唇抿成薄薄的一条线。再往下看,他脚趾头紧张地蜷着,抓在地板上,白皙的脚背透出细细的血管。 他又散发出了那种叫自己欲罢不能的气质——既漂亮坚强,又敏感脆弱,好像优雅的高脚杯般需要轻拿轻放,一捏就会碎掉,但真正触碰到的时候,却发现对方如钢铁一般冰冷、坚硬。但时至今日蔺逾岸才终于明白,闻一舟不是玻璃,也不是金属,他更像是某种瓷器——他固然有漂亮的外表,也的确易碎,但却耐得住高温烈火。 蔺逾岸下意识将手抚上他的鼻梁,闻一舟睫毛一颤,蔺逾岸又想——或者是某种玉石。你只能雕琢出他天然的成色,却无法轻易揉捏塑造成你想要的形状。 听说一块玉如果戴得久了,就会染上人的气息和温度,闻一舟也是这样吗? 眼前的这个人,站得如此近,一伸手就能搂进怀里。而且他背后全是自己宝贝的乐器,唯一的出口被自己堵死,他已经逃无可逃,退无可退。 他好像在纵容我,他好像在邀请我。 蔺逾岸的手指顺着鼻尖滑到他嘴唇上——湿润的,温暖的,比看上去更柔软,自己的嘴角还残留着这份触感。 蔺逾岸以前做球员的时候,每日都会修剪指甲、保养手指,以保证触球时最灵敏准确的手感。他的手掌宽大有力,手指细长灵巧,轻易便探开了闻一舟的嘴唇。 就是这幅牙齿吗?平日里总是紧紧地咬住,一刻也不愿松口,除了此刻。 然后是他guntang的舌头,时常说出刻薄又伤人的话,但偶尔,十分偶尔的情况下,也会吐露出示弱的心声。 闻一舟的炙热的鼻息喷洒在他的指关节,眼中水光粼粼,看起来有些害怕,但又不愿意逃开,任由自己的唇舌被对方的手指玩弄。 完了,这不是完蛋了吗。两个人同时想到。 蔺逾岸抽出手指,指尖在他下巴上带过一道水光。闻一舟蹙着眉头,撩起睫毛来小心翼翼地打量他的脸。 为什么,蔺逾岸心想,我的样子看起来很可怕吗? 他忽然想到闻一舟歌里的一句歌词。 When you were young, you shine like a sun. But then there is a look in your eye, like beast crawling at night, as black hole in the sky. “不亲吗?”闻一舟小声问。 是真的,蔺逾岸想,今夜的他,既在纵容我,也在邀请我。 第36章 主人 蔺逾岸略一凑近,闻一舟立刻害怕似的闭紧了眼睛,于是蔺逾岸来到他鼻尖一寸之遥的地方就停下来。 闻一舟屏息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睁开一条缝隙偷看,对方等的却就是这一刻,手臂环在他腰后使劲一收,二人的胸膛立刻紧紧贴在一起,心跳杂乱不已,彼此撞来撞去。 抓住了。蔺逾岸心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都是闻一舟不好,是他嘴巴里老说出刻薄的话,是他总板着脸拒绝人,是他……明明有可以逃跑的机会,却又总是探头探脑地回来,出现在自己眼前。 第一次机会,或许可以算作是偶然,自己忍了一个月没去找他,却又在市中心酒吧里撞见闯祸的他。他那时候那么瘦,娇贵的手指还险些要被人踩在脚下,叫人如何能够不去管。 然后自己彼时已经下定决心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尖锐的猫爪却出其不意地勾住了他衣服的布料。一回头,就能看见那人底气不足却故作霸道地要求自己留下来陪他。 是陪他去练习室,还是要陪他完成演出?理由和借口都不重要了。 然后自己又给过他一次机会,闻一舟既然说了“直到正式演出”,他便也这样答应下来。于是结束后他按照约定一声不吭地离开,于是他故意不去理睬那人有一茬没一茬的消息,于是在那人按捺不住找上门来的时候,他故意冷漠以对。 他也不是故意要欺负闻一舟,只是……一个人在孤独时候得到的陪伴,寂寞时候得到的安慰,寒冷冬夜里索求的拥抱,到了阳光明媚、春暖花开的时候,还能作数吗?他不敢想,也不敢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