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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顾玖前来小酌,一脚踹飞了杨大将军。 一想到皇上的亲舅舅,竖着进来,横着出去。老东家两眼一黑,好想原地昏倒。 顾玖看着木李,忽然明白总是感到眼熟的原因了——木李修长清瘦,弱不胜衣,面色苍白。有些像几年前,那个被寒毒折磨着,病恹恹的顾玖。 不,不像,一点都不像。 顾玖拒绝承认他有这么弱的时候。 几乎同时,顾玖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了杨瞻欺负木李的原因。 后悔,怎么只踢了抢劫犯一脚?应该一剑阉掉他。 木李拢了一下衣襟,但是没什么用,他的外袍被撕得不成形,春光外泄。雪白的胸膛上还有几道纵横交错的鞭痕,是旧伤,已经结痂。 顾玖解下鹤氅裘,看也不看,扬手一抛,洁白的鹤氅就落在木李的身上。 在鹤氅裘将要滑落的那一刻,木李突然抬手,按住了这件奢华的、用没有一丝杂色的仙鹤的羽毛缀成的轻裘。 这东西十分华贵,价钱是白狐裘的数倍,还非常挑人。顾玖这样风神秀彻的玉人,穿上这种鹤氅裘,就像身披羽衣、不染凡尘的仙人。杨瞻也有一件,只穿过一次,恰似仙人脚下的大白雕。 苏和看见木李手臂上的抓伤,又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木李缓缓地将鹤氅裘裹紧了:“我都没哭过,你也不要哭。苏和,这种地方,哭只有助兴的作用。” 外柔内刚,是顾玖欣赏的类型,他低咳了一声。 木李那双点漆似的眸子望过来:“昨日今朝,公子救了木李两次。什么赴汤蹈火、结草衔环都太容易变成空言,糊弄人的说辞。木李报恩,喜欢实惠一些,只要公子想要,只要我有,如何?” 顾玖莞尔:“的确实惠。改天,把你最拿手的曲子,唱给我听。” 他是个怜香惜玉的人,木李有伤,可能更需要回去沐浴更衣,好好休息。可是,顾玖隐隐有一种感觉:此时此刻,木李最不愿意收到怜悯的目光,尤其是他的。 这时,小厮取了木李的衣裳来。 顾玖回到雅室,一边煮酒,一边吩咐管事的:“木李的卖身契,送到顾府,找望舒结账。以后除了我,他愿意见一见的客人,才能点他。” 话说,萧衡从小山丛桂轩二楼的窗口翻出去,落地之时,屈膝缓冲,一瞬之间,就已经站稳。他环顾四周,闪身进了竹林。 于此同时,另一道身影从屋顶溜下来,是一个相貌平平无奇的小个子青年。他的身高,相当于十一二岁的孩童,身法轻盈,落地无声。 小个子青年没有一丝迟疑,直接钻进竹林。然后,他感觉到脖颈微凉,一把锋利的匕首,赫然抵在他的咽喉要害处。 握住匕首的,是一只年轻男人的手,十指修长,骨节分明,手掌有一点点薄茧。 对方好像没有用力,但是小个子青年被匕首压着,撑不住弯了腰。 萧衡冷淡地瞥了他一眼:“甲子先生?” 萧衡当然知道这人不是甲子先生,甲子先生要是这么容易被擒获,怎么可能在通缉榜的榜首挂七年?那赏金,足够十口之家,一生衣食无忧。 他不过是试探试探。 小个子青年哭笑不得:“我只是一枚棋子,替甲子先生谈价钱,随时随地变弃子。” 萧衡收了匕首:“那就谈价钱,杨瞻的头,你出个价。” 顾玖嘱咐过,就说三千金,买清河公的命。然而,萧衡不愿意将顾玖置于危险的境地。 一个能活跃七年的杀手,一定非常危险。 小个子青年嘿嘿怪笑两声:“杨国舅不值钱,您看着随便给一点路费就好。” 萧衡:“五百金。” 小个子青年:“可以。按我们的规矩来,先交钱。我们不会问你是谁,你也别打听甲子先生的身份,等到钱货两清,相见不相认。你敢认我,甲子先生就会让你永远闭嘴。” 又约定了一些细节,有人靠近竹林,萧衡率先离开。 夕阳缓缓没入远山,清旷楼的客人越来越多。 顾玖的马车还在。 满楼的人,几乎都在议论同一件事:震惊,杨国舅大白天拉着一名男优,强行干那种事,被男优的相好、清河公当场撞见,一脚踹飞。 同一件事,进了不同的耳朵,再用各种南腔北调说出来,就完全走了样。 萧衡听着那些争风吃醋的狗血桥段,没费半点力气,就找到了顾玖小酌的雅室。 没办法,围在这间院子外面,探头探脑的纨绔子弟,实在是太多了。 木李刚刚沐浴过,长发披散,戴着一条云锦抹额。他的手指伤了,坐在竹席上,唱着《越人歌》。 “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是上苍厚爱,昊天吻过的嗓音。琴声也极其美妙,相得益彰。 一曲终了,所有人都沉浸在旋律中。良久,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 “木李,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昨天不算。” 在竹帘后边抚琴的人,居然是顾玖。 木李的目光微凝:“公子不记得了吗?” 萧衡不疾不徐地进屋,在小案前坐下。他拿起青瓷瓶,倒出一杯透明的液体,他以为是清酒,喝了一口,才发现是白水。本该没有味道,萧衡却品出了酸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