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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中秋,暑热消散,秋意渐浓。空气中浸润着淡淡幽香清甜,沁人心脾,挨过一夏炎热的老北京人都觉得,一年中最舒爽的时节就要到了。 本月初的庭推结束了,林知望没有过大的变动,却意料之中成为了怀王的侍讲学士。 这件事,林知望是很不爽的,他不是翰林院五品六品的文史修撰,也不是国子监的老博士老学究,他是一部堂官,是都察院的御史,有处理不完的公务,cao不完的心,哪有精力去给一个久居京城的藩王上课。 藩王?林知望心里苦笑,怀王十岁的时候,封地在蜀地,府治成都,因为年幼,不之官。成都的王府很气派,请了最优秀的工匠精心修建五年,富丽舒适不亚于皇宫,足见皇帝对怀王的宠爱。谁知怀王十五岁时,突然改封了封地,后来一改再改,皇帝以王府还未落成为由让他久住京城,决口不提“就藩”二字。 建成一座王府,少说也要四五年,怀王今年十七岁了,早已过了可以就藩的年纪,却几次三番的更改封地,督建王府的官员看穿了皇帝的心思,越发的消极怠工,越来越多的人认为,即便王府建成了,荣晋也不一定用得上,谁知道最终入主东宫,甚至登上皇极殿的,会不会是怀王殿下,如果不是,就更用不上了,夺储失败的皇子,是无福消受这么气派的王府的。 文武百官们喜欢太子,除了太子谦仁和悦,更由于他与生俱来的高贵身份,太子儒弱,又亲近冯党,相比怀王的意气风发、允文允武,着实逊色了很多,故也有激进的年轻官员偷偷为怀王惋惜,觉得立长不立贤的祖训太不公平,然而世上有几件事是公平的?长幼尊卑,是亘古不变的规则。 林知望不爽,徐湛更不爽,从前他跟林知望犯脾气还能躲到怀王府去,今后连怀王府也躲不得了,他将彻底暴露在林知望的掌控之下。 这天清早,他正陪着荣晋进早膳,胡言公公一勺一勺的喂到荣晋嘴里,因为荣晋腾出两只手正拆解一副巧环,吃的心不在焉。 回到京城的一个月里,荣晋越来越无聊了,文官集团打压他风头正紧,他听从父皇的命令老老实实的待在王府里,以至于无聊到玩起这些女人小孩的玩意来。看着荣晋的情绪一天天低沉下去,徐湛不禁有些心酸,好比一只燕雀,没有雄鹰的翅膀却硬要被捧到云端里去,他有雄鹰的志向和力量,却依然被狂风侵摧的跌宕,被暴雨击打的体无完肤。 胡言年纪大了,握勺子的手微微发颤,却耐心的像哄劝一个幼儿:“殿下先别玩了,今天林大人要来,一早就来。” “听到了吗,你父亲要来。”荣晋冲徐湛笑了笑,低头接着玩他的。 “嗯,我一早就知道。”徐湛吃完了,漱了口擦了手,徐湛是个相当傲气的人,这种与生俱来的骄傲使他不会因低人一等就卑躬屈膝,因此他与荣晋的相处像普通朋友一样,坦然而不失礼节,荣晋也格外享受这样的关系,他的地位使他朋友不多,坦诚相待的就更少了。 却说林知望来的并不早,如果可以他选择,他一辈子都不想到荣晋府里去,可谁知他的官轿刚刚行至礼部衙门的大门前,就被怀王府的马车给截住了,季怀安亲自押他上车送往怀王府报到。 林知望一路上阴着脸:“不是说好过几日再说么?” “涉远兄,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季怀安笑道:“殿下听说你要来,高兴着呢。” 林知望心里冷笑,他是外臣,与怀王从无来往,大街上打照面都不一定认得对方,有什么可高兴的? 怀王府是座豪宅,殿宇楼台,高低错落,宛若仙境,格局摆设无不精妙,宫人也比寻常王府要多要好,怀王这小日子,比在皇宫还要舒适。林知望面不改色,心里却有几分不舒服,国家正直灾年,财政紧张,各部官员常常往户部跑——索要工资、索要军费,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户部老尚书见天的愁眉不展,天天捻着胡须大肆宣扬正值国家财政危机,应当发扬艰苦朴素的生活作风……东宫尚且积极响应财务部部长勤俭节约的号召,怀王府这样精致豪华,真的合适吗? 其实季怀安等人一早就习惯了,不是荣晋嚣张,实在是因为太受宠,从小到大,什么都是最好的,没有养成个纨袴混帐,已经算皇帝对得起列祖列宗了。不过在众人眼里,皇帝宠他、给他大富大贵,都是无关紧要的,真将他捧杀了,太子之位稳固,大家心安,是最好的结果,可惜皇帝不光宠他,还教他,纵容他,给他找最好的老师,给他许阁老那样的靠山。圣心难测,谁知道圣人心里打什么样的算盘。 大殿内,齐英已等在那了,为表示礼贤下士,怀王也到大殿迎接。 林知望两人进了殿,给荣晋行大礼。 荣晋虚扶两人起来,冲林知望施礼:“林先生,在孤这里没有君臣,只有师生,今后切莫多礼了。” 荣晋的态度令林知望颇为意外,微微一愣赶紧谦逊道:“礼不可废,殿下折煞臣了。” 把林知望押过来,齐英、季怀安的使命就算完成了,两人欣欣然告退,只留下怀王和林知望开始上课。 荣晋先开口道:“适才,齐先生在为我和澄言讲……” 说到此,荣晋一愣,疑惑的问身边,“澄言呢?” 随侍的小太监赶紧道:“岷王殿下送来一只能给殿下请安的八哥,徐公子去花房看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