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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谦之脑子里名叫理智的那根弦像是突然崩掉了一样,一片空白,他就着那只手握紧了刀刃,死死的盯住了靖安,一点点向她逼近,直到呼吸可闻:“怎么不往我身上捅,或者是……” 他强拉着她的手,戳到左胸上,正是前世她为他挡剑,今生他伤着的地方。 “还是再往下一点点,直接了结后患呢,你不是早就舍弃了,早就恨不得我死去吗!” 交握的双手里,他温热的血液沿着两人交握的轨迹,溅上衣袍,一点一点,靖安的手克制不住的颤抖。心跳得快疯了,她倔强的不肯挪开视线。 “啪”靖安放在轮椅另一侧的一只手陡然发力,狠狠向后推一下,借力从谢谦之手中抽出匕首,隔得那么近,血差点溅到了她脸上。 不去看他此时的狼狈模样,靖安慢条斯理的说道:“谢谦之,你说的,刀,现在在我手里了,顺从还是反抗那是你的事情,怎么宰割那是我的事情!” 绣着云纹的裙角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里,谢谦之眼眸中倒映出点点血色,冷硬非常。 巧儿百无聊赖的站在树下,心里半是好奇半是焦急,公主怎么呆了这么久还没出来。呆的久了,索性就数起了落花来,一朵,两朵!三朵,四朵……风来时漫天花落,整个眼睛里都是花的影子。 这哪里是什么“乱花渐欲迷人眼”,分明是“乱花渐欲迷人心”才对! 正想着,花影里忽然出现女子踉踉跄跄的身形,巧儿一惊,忙迎了上去:“公主!” 胳膊被巧儿架住,靖安有了扶持,苍白的脸色也才好了一些,巧儿握紧了靖安的手,只觉得冰冷非常,惶急到:“公主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要不要叫人过来啊!” “住口!”靖安厉喝道,话音方落,匕首便“当啷”一声从袖子里坠落。 “血?血啊!”巧儿吓了一跳,急忙望向靖安,见她脸色虽然难看却没什么受伤的痕迹,难道是!巧儿陡然看向那条小路,快要哭出来一般。 “无事!意外而已,走了。”靖安定了定神,也懒得再去捡地上那把匕首,巧儿虽半信半疑却不敢违抗她的命令,只得扶着她一步一步慢慢向前走去。 酒宴将近尾声,楚颜看了眼身侧的空位,脸色越发难看。 吴总管从后绕行,匆匆而来,低声回禀道:“陛下。” “怎么了。”帝王应了声,无波无澜,倒也看不出动怒的痕迹。 “前面侍卫来报,说公主殿下玉体不适,先行回宫了。” 帝王皱眉,回头问道:“身子不适,来的时候不还好好的。” “侍卫说,公主走的时候由巧儿搀扶着,脸色确实寡白难看,许是寒意未去,公主又有旧疾。” 帝王听罢,扫了楚颜一眼,更是厌恶:“宣太医过去瞧瞧,今儿就散了吧。” “是!”吴总管领命,众臣起身,恭送圣驾。 谢相远远的落在人后,郑易的脸色也很是难看,谢相赔礼的话都到了嘴边上,他却只冲谢相一拱手就先行走了,谢相耳根一阵通红。 谦之从来都是进退有度,最让他省心,如今一出事就是名传京都的大事!谢相到了王俭跟前,拱手道:“犬子鲁莽,闹出今日这等荒唐事,让太傅见笑了。” 王俭是谦之的恩师,德高望重,当初也是他力排众议,谦之才有机会参加会试。如今选试在即,闹出这等事来,只怕今日之后,风言风语便不得太平,稍有差错,怕是连选试都无法参加,他如今避着嫌,还等王俭多说说话才行啊。 王俭忙拱手还了礼,言道:“谢相毋庸,陛下并未苛责,想来也无大事。依老夫看来,谦之那里会更麻烦。” 谢相心中顿时一沉,若当真是动了真心,那真真是祸事一桩啊。 “那也由不得他,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谢相肃容冷声道。 “那孩子的性子,谢相比我清楚,不生执念还好,一念生……”王俭想起当初授课时的情境。 那日说到“一念无明生三细,境界为缘长六粗。” “因看不透人世的虚妄,而生出贪、嗔、痴、又因迷恋红尘繁华而执着六相从而生出无尽烦恼。” “老师,那若是执念生呢?” “求不得最苦,何苦来哉!” 正值黄昏,他半张脸隐在黑暗里,另外一半则镀着夕阳的余晖,看着隐隐有些惊心动魄的魔性,说出口的话俨然便是今生最大的执念了。 “既是一念生……便不死不休。” “一念生便不死不休。”王俭如今想起,都不禁摇头叹气。 谢相回过神来,一时也是无话。 “爹。”谢弘不知在身后站了多久,谢相闻声问道何事。 “我随王显他们出去一趟,晚饭就不回去陪娘用了。” “知道了!你去吧,莫要惹事!” “儿子今日就是捅破天去,恐怕也没有二哥的事大吧。”谢弘双手合抱在胸前,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可是目光却冷冷的盯着才推着轮椅而来的,看起来分外狼狈的谢谦之。 “你说是吧,二哥~。”也不多说,起身便走。 谢相心里不无失望,招手唤了书言过来,也不看谢谦之,只严肃道:“随我回去!” 芳华殿里,太医刚走,朱皇后便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