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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逢宫人端了夜宵过来,巧儿上前接了,一道松仁豆沙米糕,一盅晶莹剔透的蜜碗,加上焗山楂茶,清甜又爽口。 “今日轮值的不是崔司膳吗,这不像是崔司膳的手艺啊。”巧儿不禁多问了句。 “回姑娘话,这是徐司膳做的,因殿下前段时日食欲不振,王贵妃特遵陛下意思,调徐司膳专门负责芳华殿的糕点及夜宵。” 烛火映照着她光洁的额头,靖安看得眼睛都有些花了,随手接过巧儿递过来的茶,清香扑鼻,酸甜可口,微讶地又抿了几口。 巧儿见状,忙道:“殿下再尝尝其他的吧,奴婢瞧着还不错呢。” 宫人上前服侍靖安净了手,她略尝了些,道了句“赏”,剩下的便由巧儿她们分了。 靖安看了眼一旁的卷宗,叹了口气,果然父皇被围困的那段记载都是一笔带过,依照查巡女官的记录,卫君必是前往救驾了,可这一去史料中便再找不到其踪迹,连带着他夫人也销声匿迹了,她心中忽然有了极坏的猜测。 拿起一卷新的记录,焰心蠢蠢欲动,靖安不禁凝神去看。 “卫嵘,西北卫家少主,性不羁,极善战,姿容美甚,世人匹之兰陵王,长于帝都……” 眼见得晨光微熹,靖安才怔怔的放下手中的卷宗。 “战死了么?”呵,简直荒谬,围困已解,残敌不过三千,他带着精兵强将,居然会战死! 原来上回杏林春宴有过一面之缘的卫陌便是他的儿子,从他身上倒是看不出其父姿容美甚的影子。 靖安第一次对父母间的感情产生了怀疑,她以为父皇深爱着母后,可查询女官却在行监视之实,她以为母后最后说爱着她父皇是情之所至,却不知包含了多少心酸无奈。母后缠绵病榻时因何要奏请父皇废太子?父皇待阿颜何以那般冷淡?难道是疑心他亲征之时母后与卫嵘有了什么,继而杀了卫嵘,迁怒阿颜,与母后离了心?而母后因为卫嵘之死心灰意冷,也对阿颜放任不管报复父皇吗? 靖安只觉得脑子一片昏沉,整颗心都乱了。最后还是在平姑姑的规劝下用了早膳,小憩了一会儿,醒来已近午时了。 巧儿似是守了很久,一见靖安醒了,忙上前挽起床帘,轻声道:“公主醒了,陛下口谕,传您过去呢。” 靖安一怔,却并不意外,想来史官们是去见过父皇了。 临行前,平姑姑又取了披风来:“起风了,怕是要下雨,殿下披上吧。” 风雨欲来,黑云翻滚,乾元殿上方的天空一片阴沉,像是要塌陷了一样。 正殿,龙椅上的帝王微阖着眸,玄色的常服上金色的龙纹绵延至肩头,威严十足的面容让人不敢直视。 靖安跪在阶下,广袖交叠在身前,面容尚算平静。 “阿羲近来在查些什么,竟要调用史馆的史料。”帝王望着她,目光深不见底,喜怒难辨。 靖安低着头,只有发间细碎的流苏轻颤如铃兰,昭示着她并不像表面那样平静。 “只是心中有些疑惑,想要找到答案而已。” 云间有闷雷之声,一声声都像是响在耳边,殿里却有些闷热了。 帝王眉间有些倦意,问道:“查阅了一夜,疑惑可解了。” 靖安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抬头,下颚划过一个美丽的弧度,清亮的双眸迎上帝王的目光,平静答道:“不曾,故而还请父皇为我解惑。” “您真的杀了卫嵘吗?” “砰”的一声惊雷炸开,大雨倾盆而下。 廊下巧儿抱着披风,宫人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连吴总管都有些闲散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浑然不知殿内起了怎样的轩然大波。 “您真的杀了卫嵘吗?” “是你杀了卫嵘!” 何其相似,当初她也跪在相同的位置,目光如剑,言语凄厉,怀着他的孩子,却在为别的男人质问他,侮辱他,最终恨极了他。 帝王以为余生都不会再有人提起那个名字,质问的人却换成了他们的女儿。 “放肆。” 平平的一句放肆,毫无波澜,却像是连空气都凝滞了一般,压的人透不过气来。天子的威严,岂容人冒犯。 仿佛是又回到前世父女对峙的情景,靖安差点软下身子,终是强压着心头的畏惧,开口道:“若不是您,卫嵘是如何死的,您是不是怀疑母后,才放查巡女官在母后身旁监视。” 话到最后,已有几分不平,即便母后曾心仪过卫嵘,可最终爱的却是父皇,被深爱的人怀疑,监视,甚至累的旁人为自己而死,母后缠绵病榻的这些年心中到底有多苦。 像是忽然想到什么,靖安陡然抬头道:“母后身旁伺候的那些旧人,不会也是父皇……” 月娘死时,她尚不知母后为何那样黯然神伤,直到这些天查访旧事,才知道从朱府带进宫的人,还有当年在母后身边伺候的人,竟一个个都死绝了。 “阿羲!”帝王终于有些动怒了。 “母后深爱着您啊,父皇,至死都深爱着您。” 帝王像是听到了极其可笑的笑话,眼中的讽刺多得快要溢出来一般,整个人却透着灰败的气息,冷冷道:“阿羲竟也学会在孤面前说谎了。” “父皇!”靖安不解帝王为何会有那么深的执念。 “你母后爱的是卫嵘,她为了卫嵘恨极了孤,至死都不肯回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