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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前夫列举了一堆孩子身上的不同之处,但其实都站不住脚。这么小的婴儿,本来就是一天一个样,面相身体产生变化太正常了。孩子身上也有一些小痣之类的,痣的位置都对。 母亲觉得丈夫是被丢孩子的事吓到了,情绪有点敏感,将来肯定会好的。 但是,他并没有好起来。 他的疑心病越来越重,最后甚至不愿意接触儿子,口口声声说孩子不是他的。 他太过分的时候,母亲就和他大吵起来。他急了会大喊大叫,如果“不是我儿子”这种话被邻里听见,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指责母亲不正经。 他根本不为母亲考虑,只是一个劲地拿出各种理由,反正就是认为孩子被人换了。 母亲把情况也告诉了公婆。其实从前公婆都不太喜欢她,可现在看着他们儿子这幅崩溃的样子,他们也吓到了,所以没有像从前那样指责母亲,还帮母亲一起规劝前夫。 母亲意外地获得了全家人的支持,但她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逼不得已,大家带着孩子做过亲子鉴定。鉴定父子关系还不够,还要鉴定母子关系,连鉴定中心的人都没见过这种要求。 从结果上看,孩子就是他们的孩子,但母亲的前夫仍然不信。 他看过很多次心理医生,情况一直也没好转。 几年过去,孩子都能满地跑了,前夫也渐渐不再提这件事。但他并不是治好了心病,他仍然觉得孩子被换了,只是没办法证明给妻子看,所以强忍着生活下去。 那几年母亲一直憋着气,生活得相当不开心。 丈夫对孩子的态度非常冷漠,甚至有时候急躁的态度还会吓到孩子,她怎么劝也没有用,根本没法沟通。 在孩子该上小学的时候,这种日子走到了尽头。 母亲和前夫和平分手,孩子毫无悬念地跟着她。她的前公婆倒是想要孩子,奈何她前夫主动放弃。 分开之后,她前夫从单位辞职,回了老家,也不知道后来都在干什么。 母亲和前小姑子的关系还行,后来她从小姑那得知,前夫回老家住了一阵,忙着到处走亲访友,好像是想找当年酒席上那个女亲戚。那家子人不太待见他,这过程中,他还惹出过很多乱子。 听了这些,母亲立刻就明白了。前夫恐怕是在找“他们的儿子”。 他一直觉得那个女亲戚把孩子换了,真正的儿子还在她手里。 慢慢地,母亲也就不再关心前夫的事了。 她的儿子一天天长大,对“爸爸”也不怎么思念。估计是因为他对小时候的事情多少有些记忆,对爸爸的印象很坏。 现在大哥在A市工作。其实A市就在他父亲的老家附近,距离那家亲戚所在的地方也不远。 A市是个繁华的大城市,各种资源都不错,而且这一带临海,风景也挺好的。 我仔细想过很久,觉得大哥应该不是为了靠近他父亲的老家,他没这个心思,他应该就是觉得A市各方面条件好而已。 大哥前些年混得不错,交上了很多A市本地的朋友,一群人经常去海边玩。他说特别喜欢A市,用他的话来说,觉得这边就像他的第二个故乡。 其实不用“就像”,这个地区确实是他的故乡之一。 =========================== 到了晚上,之前那位女民警又来了,她挺热心的,还给我带了饭和矿泉水。 我问她鉴伤的事,她说没这么快,还要等等。A市附近的海域是旅游景点,如果真有危险动物出没,那肯定是大事,上面会很重视的。 就在我和她小声说话的时候,大哥醒过来了。 他睁开眼看见我,眼神迷迷瞪瞪的,看了我一会儿之后,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你怎么来了?” 他挺平静的,我的眼睛却微微发热。 还没来得及多问,两个护士进来了,给他检查伤口还有换药什么的。大哥直勾勾地盯着护士,眼神有点可怕。 他对护士说:“你也是……” 护士没理他。他看看另一个护士,看看别处,看到女民警,又盯了她一会儿。 他的眼神越来越怪异,先是困惑,然后转为恐惧。 他朝我伸出手:“你过来一点。靠近点,嗯,来,再近点。” 我尽量靠近他,还以为他要和我说什么悄悄话。 谁知,他没有和我说话,而是一把摸到我脸颊边的头发,把我的头发向后推。 他想把我鬓角的头发别到耳后,但他现在虚弱,手有点不灵活,只是来回扒拉着我的头发,手在我耳朵上蹭来蹭去。 我自己把头发别到耳后,两个耳朵都露出来了。 他惊恐地问:“你也是?你也是?” 刚才他看护士,看女警,她们的头发都梳很规整,他直接就能看到应该有耳朵的部位;而我是男生里比较臭美的那种,头发是略长的烟花烫,有一部分垂在脸颊两侧,从正面看不到耳朵,所以大哥要看我的耳朵。 我只当他还有幻觉,想岔开话题,问他伤口疼不疼,他也不理我,他只是反反复复地说,我没看错,没看错,你们的耳朵都没了…… 不仅是我,还有护士,女警,甚至旁边另一床的病人和家属,我们都沉默下来,只听着大哥反复说着看不见耳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