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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程慢慢地扫视了胡光耀一眼,后者拿纸巾擦了擦汗,眼神躲闪,手指哆嗦。 而江程就这么一步一步走过去,在原位上坐下。 垂眸看着那杯酒,他扯了扯唇角,几乎下一秒就想将这杯酒甩到胡光耀的脸上。 可是不知道是否是酒精作用,握住酒杯时,冰凉的杯壁刺醒了他的神经,窗外,夏季闪电划过夜空,江程忽然间回想起了方才不久前,他站在颁奖典礼舞台上的那一瞬间。 那一瞬间,无论台下坐着多少人,无论多少摄像机对准了他,在镜头后面又有着多少的观众—— 在那片星光闪耀中,他的脑袋里只有一个人的身影。 一个他在心底悄悄安置了许多年……如今,似乎终于觉得自己可以伸手触碰一下的身影。 而彼时,酒店包厢中,他握着那杯被下了药的酒,醉意朦胧之下,脑海中冒出了一个荒唐拙劣的念头。 …… 江程缓缓说道:“你已经知道了,不是吗?” “——我想回到你的身边。” 即使心里已经料到,可亲耳听到这番话,宋笙内心还是产生了不少情绪波澜。 他保持着冷静,问:“光是戳破胡光耀的行径还不够,非要喝下去不可?” 江程轻声道:“不喝下那杯酒,你和二叔会相信我被这件事吓到了需要逃走,逃到你身边去的地步吗?” 宋笙顿时被气笑了。 “所以是为了圆你的戏,是吗?为了圆这出戏,你宁愿冒着会身体受损的风险?” 江程看着宋笙的脸,想起三天前那晚,他淋着雨走入薄暮,走向吧台,走向背对着他的这个人。 这个人的背影,和七年前几乎没有什么改变。 当时,江程无声攥紧了垂在身侧的双手,心跳飞快,有那么片刻时间,他甚至忘记了呼吸。 明明两人曾经朝夕相处整整一年,江程无比清楚宋笙有多在意他,可他觉得自己好像花了很大的力气,很漫长的时间,才真正走到了这个人的面前。 而宋笙呢? 这一次,他转过身,会是什么表情? 会惊喜,还是惊讶? 会责怪他四年来都没怎么联络吗? 还是根本不提之前那四年,只和七年前一样温柔地叫他一声“阿程”? 又是否,会以崭新的目光看待他呢? 不知道。 江程的胸腔快被各种各样的情绪冲垮了,但是在宋笙转过身来的瞬间,他将这所有的一切死死压制下去。 他努力控制着自己,才能让自己冷静地喊出一声:“笙哥,好久不见。” …… 江程抿了抿唇,道:“我只喝了一口。” “你觉得自己只喝了一口,不会有多大的影响,是吗?”宋笙反问,嗓音严厉了起来。 江程张了张嘴,他已经意识到宋笙真正生气的点是什么,有些哑然。 宋笙坐直身体,盯着江程问:“阿程,之前那四年时间的空白,是你刻意制造出来的,对不对?” 宋笙不是笨蛋。 到了这种地步,很多事情不用江程说,他已经能猜到。 江程看他的目光早在七年前就已经发生变化,事到如今这个男人还要用这种迂回的方式,处心积虑地回到他身边,试图试探他,改变他看待他的眼光——这足以证明这么多年来,江程对他的感情从未改变过。 既然如此,这中间四年的空白又是怎么回事? ——只消一转念,宋笙就已然明白。 江程就是故意的。 这个男人故意拉远了和他的距离,故意和他分开这么长久的时间,只为四年后他重回宋笙面前时,宋笙不会再将他当做一个小孩子看待! 宋笙自己也必须承认,如果江程一直在他身边长大,即使有一天江程真正长成了一个成熟的男人,宋笙也很难改变对他的态度。 他会永远把江程当做一个孩子。 真想让宋笙改变看待他的目光,那就远离他,像小鸟离巢一样自己学着翱翔,开拓领土,再以崭新的姿态回来——这确实是正确的做法,宋笙决不会为此责怪江程。 真要说起来,这四年里单方面担负着那份情感,无法诉之于口的人,是江程。 宁愿饱受折磨,也要换取四年后这一天的人,也是江程。 自我压抑的人是江程,自我克制的人是江程,在那一千多个日夜里不知道有过多少纷乱思绪,不知道默默做过多少努力的人是江程! 宋笙根本什么都没做。 他什么都不用做,江程就会把自己的一颗心捧到他的面前来! 天底下还有比这更轻松的事情吗?! 但是—— 宋笙直直盯着江程,嗓音沙哑了起来:“阿程,四年时间还不足够让你相信你已经足以改变我对你的看法吗?为什么不能堂堂正正走到我面前来,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江程一僵。 “为什么非要做到这种程度?” 时隔这么多年,宋笙确实偶尔还是会和以前宠小孩一样宠江程。 但终归是不一样的。 他已经切身体会到江程长大了。 也许在江程对他告白之后,他依旧会感到不可思议。 但他绝不会再如同对待小孩子一样,想也不想地就将江程划出自己的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