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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恭自小闯祸不少,大哥的戒尺,二哥的刀鞘,老爹的钢鞭,他什么世面都见过,太阳底下打人的玩意儿,于他而言没有新鲜的。 可饶是被打经验如此丰富,却还是第一次遭人掴掌。 他感觉不到疼,可还是难免诧异。 黑色重归静谧,两个人迎着彼此的目光,满眸都是复杂的深沉。 “索命?那就让他们来索好了。”方岑熙轻声哂笑,“我巴不得这世上当真有业障报应。” “到时候何止是我?该死的一个也逃不过。” 裴恭微皱起眉头。 他眼里的方岑熙没任何表情,眸色却深沉的好似一汪看不到底的寒潭。 他记忆中那个方岑熙,始终谦和如玉,敦厚有礼。 如今竟也能不假思索动手,也能半丝无畏地说出一番狠话来。 裴恭终于后知后觉,面前这个人是内卫,是临远,是十三司的协领,唯独不是曾经那个温文尔雅,绝不会动手的方岑熙。 他忍不住自嘲一笑:“你明明知道十三司不是什么好地方,眼下又和必再装什么好人?” “你也配说报应?” 方岑熙冷着声:“咱们各走各的路,你有什么立场在这里质问我?” 裴恭怒极反笑:“旁的人?方岑熙,是你先把我的心搁在地上踩,也是你先掺和进来抢了宣府卫的叛徒,还是你先欺瞒我你在十三司里做走狗。” “我裴家跟内卫不共戴天,恨不能杀之。你如今还能在这张嘴说话,你说我有什么立场?” 方岑熙眸色冷了冷,漠然勾起唇角:“是,我是内卫,又怎么样?” “十三司的内卫有上千,布满朝堂,为什么就不可以是我?不顺应你想要的模样活着,便是我的错?” 裴恭只觉得彻底怔住。 “方岑熙你有没有心?你的心到底是怎么长的?你怎么能说得出这种话?” “内卫害过多少人?你是不是早就已经看惯了,跟他们一样冷心冷肺?” 裴恭不由得自顾自笑出声来:“是了,协领大人总有冠冕堂皇的道理。” “总有说不完的理由。” 方岑熙却也不急着再做解释,他只是默默瞧着裴恭:“你既然非要此般认为,我也无话可说。” “你若是想杀,现在大可以动手。” “这条命本就是你救的,现在你拿回去,我不欠着你的东西。” 裴恭闻言,也不再多做迟疑,顺手捡起了跌在地上的匕首。 他觉得自己像个被愚弄的傻子,一腔真心都喂了狗。 他心里有得是怨愤不公,有得是气恼失落。 从前被方岑熙拿捏,他甘之如饴。 可如今却只让他痛心疾首。 裴恭还是不甘地扬了扬匕首。 面前这是他喜欢的人,是他成日担心的人,是他心疼都来不及的人,他怎么可能下得去手伤害? 刀刃转瞬便已然悬近方岑熙眉心,方岑熙却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 裴恭的手下意识颤了颤。 他知道,这次他又输了。 方岑熙好像天生就会克他。 就算这个人不动也不说话,却也能稳稳戳到他的软肋。 裴恭终究还是停下手。 他在香海砍过杀手,在五村也能打得李司波满地找牙,他能轻而易举地制服鞑靼潜入京中的刺客。 可是现在,对着毫无还手之力的方岑熙,他却会下不去刀。 “你欠我的岂止一条命,你还得清吗?”裴恭狠狠丢开钳制住方岑熙的手,收起手里的匕首。 “我怎么会这么轻易叫你好过?” “内卫欠了裴家的,早晚要一点一点给我还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裴狗:emo 第50章 裴恭只求二哥落叶归根,梓棺还京 月色拢着甜水巷。 这往日里常来的地方, 一时间却好像看不到尽头。 裴恭迷失了方向。 他顺着感觉左拐右拐,却怎么也拐不出这狭长又逼仄的小巷。 他一次又一次寻着走出巷子的路,最终却都莫名走进了死胡同。 面前的墙总是横堵在他面前, 永远要阻住他的去路。 裴恭忍不住皱起眉头,毅然回过头, 决心再重新去找道路。 可也就是回眸的瞬间,躺在地上的方岑熙就出现在他的眼前。 方岑熙身上的斗篷, 已经被撕得凌乱。 他面色苍白无比, 眼睛并没有闭上,只是无神地望向裴恭所在的地方, 整个人早都凉透发了僵。 匕首就立在他胸前, 血不断地往外蔓延, 早已经浸透了那一身红赤赤的麒麟袍。 裴恭僵住。 他觉得自己仿佛也被人掐住了脖子, 几乎要看着眼前的场面,彻底窒息。 他下意识走到方岑熙身边:“你醒醒……” “我还没准你死呢……” “你个该死玩意……”裴恭猛然睁开眼,看到的却是梁国公府的床幔。 他额角透汗,双目无神。 做完几个急促的呼吸, 裴恭才终于却发觉, 自己是做了一场长长的噩梦。 昨晚上的他,怎么也想不到, 会在甜水巷碰见方岑熙。 活着的方岑熙。 裴恭没下得去那一刀,只觉得自己像一具行尸走rou, 连怎么回得梁国公府也记不大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