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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兴的妻子叶氏微微颔首:“可……婆母腿上那伤……” “能不能请方大人莫要走远?若是婆母夜半疼起来,我也好有个去处寻您。” 方岑熙颔首:“若有偏屋能借宿,我自可留下。” 裴恭瞟向方岑熙,忍不住哂然勾起唇角,用只两人才能听清的低声道:“方寺正还真是一贯喜欢救死扶伤,任谁见了都得感恩戴德的。” 方岑熙哂笑笑,轻轻撩起眸线,侧目迎上裴恭审视的目光:“所以呢?三爷不想看这个,还想看什么?” “难不成三爷夜半来此,是想看我杀人的?” 裴恭唇角堆笑,目光里却满是威慑,像是淬了层寒霜。 他冷声道:“周家这一院子人,都是我北镇要找的嫌犯。” “你若有丁点动作,到时候是你先得手,还是我先掰折你那柴禾似的胳膊,恐怕就不好说了。” 方岑熙一怔,忽漾出满脸笑意。 “三爷这差事办得倒是轻省,如今连谁想置周家一家老小于死地都没弄清,底气倒是半分没少。” “你难道就不急着找周兴?毕竟这周兴是保第城里最能调会染的工匠,与锦衣卫要寻的假钞,实在难说没有关系。” 裴恭不看穿意图倒也不急。 他满脸还兜笑:“果然,锦衣卫的事,于大理寺是绝密,可在十三司跟前还当真是昭然若揭。” “既然方大人如此料事如神,胸有城府,那你便早点把人给我找出来。” 方岑熙颔首,眼角堆出的弧度却不见减少:“三爷,天底下谁会做赔本的买卖?” “我是不像三爷,躲在墙后头偷听还能跑神。三爷想使唤别人,总得先予些好处再说。” 裴恭又轻嗤一声,不动声色地往方岑熙身边靠去:“好处倒是没有。” “不过临远协领进十三司案库干过什么好事,应该不想闹得人尽皆知吧?” 方岑熙嘴角的笑意一僵,打量裴恭的视线,登时便多出几分令人看不透的意味。 一旁的叶氏看得两个人停下交谈,这才缓步上前道:“家中破落,除开堂屋和厢房只剩了一间房。” “这房中,也唯有一张榻能安置,两位大人恐怕得凑合一宿。” 心猿意马的两个人,各自扯起笑意。 在叶氏的目光里,带着表面的和气应了声。 凛冬的深夜实在算不上温暖。 房门和着为数不多的暖意被早早扣紧,只剩下裴恭和方岑熙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地立在屋中。 屋子里陈设捡漏,没有地龙汤婆,饶是不必吹冷风,也寒意逼人。 裴恭正自顾自思索方家老小为何受伤,更疑惑方岑熙要找人,又和必要跟来周家? 那头的方岑熙便先一步泠然笑道:“怎么?三爷还要看着我,怕我跑了?” “那三爷便看着吧,方某要上榻安置了,三爷要睡脚踏还是方桌,就请自便。” 裴恭失笑:“你睡榻,要我自便?” “你倒是真好意思。” 方岑熙垂眸,泠然行到榻边,浑不在意道:“我在三爷心里,早就已经是个无恶不作的jian人了。” “如今何必还要为难自己,要那几分不值钱的颜面?” 裴恭冷着脸,一把扯住方岑熙的胳膊。 不料方岑熙却反而捂着肩头皱了皱眉。 裴恭微滞。 他记得,前些日子在甜水巷,他那一脚就踢在方岑熙肩头。 彼时他心里恨得紧,下脚更是比往常都要用力几分。故而直到如今,方岑熙撞在墙上那声重重的抽喘,俨然还在他耳边。 如今显然是牵动了方岑熙的旧伤,裴恭的手下意识便松了松。 裴恭撇撇嘴,转而用另一只手扬开床上的被子,冲着床榻边的方岑熙丢过去。 方岑熙猝不及防,眼前囫囵一黑,登时被厚重棉被压着朝后失重,径直跌坐在床上。 裴恭唇边这才忍不住蕴出几丝得意的浅笑。 “那就安置吧,屋里冷,别着凉。” 方岑熙花了好半晌,才终于掀开盖住他头顶的被子。 他眉头轻皱,显然是多出来几分愠意。 方岑熙的眼刀子转瞬便往裴恭身上扫:“你发得什么疯?你那老毛病是不是又犯了?” 裴恭回眸轻瞥一眼,便径自抱住刀,自顾自落坐上脚蹋。 他靠在床边阖了眼,薄唇轻张,惜言如金道:“我还有的是疯没发,协领大人若是忍不了,便像弄死别人一样来弄死我。” “我知道保第已经尽在你们十三司的掌握。” “但是把周兴给我找出来之前,你哪都别想跑。” 作者有话要说: 吃瓜群众R某:床都安排了,你们两个不躺一下很难收场耶 第57章 裴恭,你是不是疯了? 月光好似轻烟, 蜿蜒弥漫进屋子,一边在床前撒上碎玉似得斑斓,一边又映在卧于床榻那人的面儿上。 浅浅月色拂过, 照得人瓷容玉肌,眸光深邃, 山根更是直挺挺的,好似什么精雕细琢过的容像, 带着清冷又脱尘的气质。 方岑熙披着月光, 唇边缓缓勾起了几分弧度。 他合着嘴角的薄雾,优哉优哉开口:“三爷至情至性, 心中早该明白。这天底下的道理, 说难极难, 说简单却也实在简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