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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夫君天下第一甜 第104节

    “我不能只在这里安静地等他,我必须要得到南疆的支持。”戚寸心本能地循着窗外有光映照进来的方向望去,柔和的风拂过她白皙的面颊,所有的光色落在她的眼睛里都是一团模糊的,毛茸茸的影子:

    “然后回去找他。”

    她要与他做一样的选择。

    若不能拨乱反正,那就同赴来生。

    第101章

    戚寸心谈及要给萧瑜送信,麻吉倒也爽快,抽了几口叶子烟,只笑了一声,“想通了?萧瑜好歹是个族长,你去认她,她给你用的药只会比我这儿的好。”

    麻吉做事雷厉风行,答应了送信,她当日便独自撑着竹筏到对岸的山上去了,只是山深林密,她这一去,竟是到翌日天擦黑时才带着人回来。

    萧瑜起初还不大相信戚寸心会到这里来,但信上署名的确是“戚寸心”三字,而信中又有提及缇阳城和郑凭澜,她也没多斟酌,带了些人便随麻吉来了。

    阔别许久,萧瑜进屋瞧见她时还有些发怔,但随后她便发现了戚寸心的异样,“你的眼睛怎么了?”

    “萧姨。”

    戚寸心循声往门口看去,萧瑜身后是一片灯笼的光,而戚寸心的眼睛比前两日要好得多了,这样的距离,她也能隐约看清萧瑜的轮廓。

    “我们两口子睡个午觉的功夫,她就将我的衣服洗了。”麻吉举着铜烟杆,靠在门框上插了一句嘴。

    同是南疆人,只听麻吉这样一句话,萧瑜又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她将手里的一把苗刀扔给随行的一名年轻女子,在戚寸心对面的凳子上坐下来,“我们南疆女人的衣服你也敢随便碰?”

    “我要是知道有虫,我肯定不碰。”戚寸心诚实地答。

    “你要是早些让麻吉来找我,你这眼睛也许还能好得快些。”萧瑜仍旧是那样古怪的性子,连说这样的话,语气听着也不柔软。

    “我听麻吉婶婶说,您近来也是麻烦事缠身,所以我盘算着,走前再见您一面便好。”戚寸心依稀看见萧瑜乌黑的发髻间微微晃动的银质流苏。

    “走?”

    萧瑜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如今你这副样子,你要走到哪里去?你那夫君呢?他将你丢下了?”

    “没有。”

    戚寸心摇头,“他只是有事要做。”

    萧瑜扯了扯唇角,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没往下深问,只是道,“你我好歹在缇阳城是共患难过的,又叫我一声萧姨,我看你还是缓些时候再走,先跟我回萧家寨,把你这余毒彻底清了再说。”

    “族长,您真的要带这几个人回寨子里?他们可是汉人。”那抱着萧瑜的苗刀的年轻女子皱了皱眉,忍不住出声道。

    立在戚寸心身侧的子茹闻声抬眼,对上那女子不善的目光,子茹也狠瞪了她一眼,“这位姑娘说的这话,倒好像我们汉人是什么了不得的洪水猛兽?”

    “子茹。”

    子意拽了一下她的衣袖。

    “对于你们汉人来说,我们南疆人才是洪水猛兽吧?见了我们就跟老鼠见到猫似的,生怕我们的虫子钻进你们的骨子里。”那年轻女子轻笑一声,抬手摇晃了几下腕上那串苗银手链,碰撞出清脆的声响,顷刻间便有几只极小的虫子在她手链上缀满的小铃铛里探出头来。

    “桑阮。”

    萧瑜侧过脸看向她,她的语气是平淡的,但萧桑阮扎人的气势明显一下弱了许多,她收回手,小虫子们也不见了。

    戚寸心的眼睛不方便,所以这两日的饭都是子意做的,她学什么都很快,武功招式如是,厨艺也如是,至少她做的饭菜麻吉是没有开口说过不满意的。

    夜里用过饭,萧瑜便要带着戚寸心渡河往对面山上去,他们这一行人坐了三条船,萧瑜带来的人共用两条,她则跟戚寸心他们四人在一条船上。

    河面雾霭茫茫,船上的一点鱼灯映照于水面便好似夜幕里的一颗孤星,与遥远的月辉浅浅交织在粼波里。

    “萧姨您为什么回来?”戚寸心抱着小黑猫,靠坐在船上,即便是临着这般微凉的夜风,也并不能消解她因蛊毒而被放大的困意。

    “能是为什么?”

    萧瑜轻嗤一声,“你那郑叔叔明明是个男人,却跟你们汉人的传闻里那些守节的寡妇似的,你姑母死是死了,可把他的心也带着一块儿入土了。”

    “我原先将他身边的人都吓走,就是想一个人守着他,好让他依靠我,爱上我,可他就是个捂不热的石头。”

    萧瑜的神情变得很淡漠,“老娘这些年也累了。”

    戚寸心闻言,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便是她也从未料到,郑凭澜会对她的姑母戚明贞有着如此难忘的一腔情意,即便所爱之人已身化白骨,他竟也甘愿奉上余生。

    “如果你姑母没有那份入涤神乡的魄力,只怕他也不会对这份少年情意如此难忘,但偏偏你姑母不是个一般的女子,他……也甘愿爱她心中的大义。”

    萧瑜在郑凭澜身边这些年,如何会不了解他?值此乱世,他一个读万卷书的书生尚要囿于家业而无力报国,他心中自有一腔抱负难以施展,而他所爱之人却敢深入北魏报家仇洗国恨,他对戚明贞,当是又爱,又敬。

    “我一个南疆人,可没你们眼里的家国,与他又岂是一路人。”

    萧瑜不是今日才有此觉悟,却是如今才有勇气割舍这份数年的单相思。

    她向来是不愿过多沉湎在这般沉重情绪里的,于是索性便揭过懒得再说,只是转而问戚寸心道,“你明明已是南黎的太子妃,如今却出现在这里,这应该不是巧合吧?”

    “若非是被人追杀,我未必敢下撷云崖。”

    戚寸心不自觉地摸着颈间的那枚玉佩,“但我留下来,确实有我的目的。”

    “如果紫垣玉符在你的身上,那么你的目的便是要借兵。”

    萧瑜自然也听说了她成为天山明月周靖丰的学生的传闻,她如今不但是南黎的太子妃,还是九重楼的少主。

    “你如今的变化还真是大,”萧瑜重新将她审视一番,“比之从前那个实诚单纯的样子,好像还真添了几分贵气,要不怎么说,皇家最是养人呢?”

    “只是跟着先生多读了些书,知道了些道理。”戚寸心说。

    “知道那些大道理有什么用?”

    萧瑜面上的神色减淡许多,“倒不如你还是懵懂天真些的好,你也就没这胆子借兵了。”

    “戚寸心,你不会真以为你如今拿着紫垣玉符来,就能借走十万南疆军吧?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我南疆大司命与三姓护法敬佩的,是周靖丰而不是你,大司命甘为周靖丰驱策,却并不代表他会借兵给你这个周靖丰的学生。”

    “我知道。”

    戚寸心轻应一声,“先生当年已经发誓不再为谢氏皇族做任何事,即便他将紫垣玉符给了我,你们南疆也未必真能遵从这个约定。”

    “大司命老了,如今三姓护法争来斗去的,本就不齐心了,即便大司命有心成全你,只怕三姓氏族也无人服你。”

    “那么萧姨呢?您会帮我吗?”戚寸心却问。

    萧瑜闻言一顿,片刻才又哼笑了一声,“你们南黎的事,与我们有什么干系?”

    “如果是山里的其他南疆人,也许他们会这么想,但萧姨您在外头,在南黎待过,也在北魏待过,您应该清楚,南疆如今尚能偏安一隅,但若北魏铁蹄挥师南下,境况也许就会不一样了。”

    戚寸心本能地循着萧瑜的方向,望向她模糊的五官。

    萧瑜眼底添了几分异样,她定定地望着面前的这个姑娘,发觉她竟已有种超乎寻常的冷静,“你长大了。”

    两人之间一时陷入沉默,萧瑜作为南疆人当然不可能只凭她三言两语便被说动。

    “你夫君怎么忍心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瑜的声音再度传来。

    “他不忍心的。”

    挂在颈间的玉佩已经被戚寸心掌心的温度焐热,她的声音很轻。

    “可是我也不忍心他一个人回到那个地方,我必须抓住眼前这个唯一的机会,哪怕再难。”

    萧瑜回过头来,再次看向这个姑娘,她一时也难以明说心中究竟是怎样奇异的情绪,半晌才开口,“你嫁给他,原本就是选了一条死路,你若还是以前那样的普通人,也许还轻松些,何必要做天家的儿媳,又何必卷入九重楼与江湖之间的纷争里。”

    “不,萧姨。”

    戚寸心安抚着怀里喵喵叫的小猫,“我仍然坚信即便是女子,也应读书明理,知天下事,这是先生教给我的道理,若我还是以前的我,我只会在战火与流离里,祈求着被别人搭救,但如今我能做的,却是搭救别人。”

    小九的死,早让她明白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

    身处乱世,便无桃源。

    萧瑜满眼惊诧,她原以为这小姑娘借兵不过只是想解她夫君的燃眉之急,却不想她竟还心存此志。

    难怪。

    难怪郑凭澜会说,戚家的女儿都是一样的。

    萧瑜静默地盯着她,隔了一会儿才道:“我帮不帮你,取决于你能否让丰家和岑家服你,他们服你,你才能有机会见到大司命,可我须得提醒你,此事太难。”

    萧瑜侧过脸去,迎着河上清风,她鬓边的银流苏被吹得叮当作响。

    “我总要试试看。”

    戚寸心抱着小黑猫躺下去,船身压在柔软的水面微微晃荡着,徐山霁和子茹就在船尾摇桨,激荡起泠泠水声。

    她大睁着眼,也仅能看到月亮模糊的轮廓,是毛茸茸的一团光。

    在忽然静谧到只剩水声的烟波里,困意慢慢地将她的眼皮压得很重很重。

    梦里是一片炽盛的天光。

    晃得人眼睛疼。

    她从长阶上跑下来,又去仰望东陵畅风亭的朱红栏杆内,少年衣袖如雪,收束他纤细腰身的殷红丝绦从栏杆缝隙里垂下来,随着清风微晃。

    他漂亮的眼睛里满是依依不舍:

    “明天会来吗?”

    乌浓的一缕长发垂落至他肩前。

    “每天都来!”

    她的眼睛也亮晶晶的,朝他招手。

    梦境被沉郁的黑色压得碎裂,船上木桨激起的水声又在她的梦里成了淋漓的雨水。

    他变得离她很近很近。

    他有些低哑的声音落在她的耳畔:

    “娘子,我回来接你的时候,一定给你买八宝rou。”

    第102章

    晨间的雾气微浓,数匹马在林间饮溪食草,马蹄轻踩着泠泠水声,迎面便是早秋微凉的风。

    少年衣袖纯白,静默地坐在石上擦拭钩霜,或因一身的伤还未曾痊愈,便风尘仆仆赶了一路,他的脸色仍是苍白的,眼睑下衔着两片倦怠的浅青。

    他似乎有点失神,擦拭纤薄剑刃的动作有些迟缓,那一双眼睛也不知在看向何处,总有些雾蒙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