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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儿怒道:“五小姐要是不信我,咱们去老祖宗那里问问,到底是不是我说的!” 杏儿自进了伯府,一直很是容忍,可是受气无所谓,反正以前在焦家的时候,大伯一家也从来对她没好脸。但是她却不愿意挨打。 她扬起头,毫不退让,红叶又在那里叫痛,倒吓住了洪玉菲。她往日跋扈,都是对着家里的仆从,哪里会有人反抗。如今见杏儿会动手,哪里还敢近前。 不过心里的气却越发愤怒难耐,转身看到方才杏儿呆着的树下,有一堆绿乎乎的东西,冲过去用脚踩扁揉碎,嘴里骂着:“果然是山里的野丫头,还有没有规矩!” 她是完全没把杏儿当表姐妹看待的,只觉得她该如府里的奴仆丫鬟一样,任她欺凌才对。 “哎哟,你看你把五小姐气成什么样了!五小姐比你小,就算她打你一下,又能用几分力气……气坏五小姐可怎么办?她还是个孩子而已,你给她轻轻打你一下,这事就算揭过了……” 一直冷眼旁观的章嬷嬷,满是不忿地对杏儿念叨。洪玉菲听到这话,怒气又腾地上来了。 杏儿瞥了眼山上,暗暗想,难道这就要上山当猎人养活自己了吗?若是连章嬷嬷都来抓她,她可只有逃跑一条路了。 “阿菲?”突然有人在门口叫道,原是洪玉芬,“你在这里做什么?要回府了,祖母叫我们过去呢!快些!” 洪玉芬扫了眼院中诸人,厌嫌地看了眼杏儿,眉头微皱,催着洪玉菲快走。 红叶停了口里的痛呼,急忙问:“三小姐,那我们呢?” 洪玉芬歪了歪嘴角,却没回答。 洪玉菲还不甘心,徐嬷嬷也走了进来,看到玉芬玉菲姐妹,微微行了个礼道:“两位小姐怎么还在这里,老祖宗且急着呢。” 两位小姐走后,徐嬷嬷走到杏儿跟前说:“我家老祖宗要带着小姐们回府了,府里规矩繁多,怕表小姐不习惯,特意吩咐了,让表小姐继续住在这里,自在一些不是?” 红叶和章嬷嬷听了这话,脸上都有些忧愁,杏儿却真心地道:“谢谢老祖宗体谅,我去当面谢谢她老人家吧。” 徐嬷嬷又笑着说:“那倒不用了,那边还在收拾,怕表小姐过去招待不好。” 杏儿望着徐嬷嬷带着矜持的笑,低头想了下,点点头。 “那麻烦徐嬷嬷帮我谢谢老祖宗。” 洪家人收拾箱笼,当日就离开了庄子,只余了看庄子的几个下人,还有就是杏儿这里。 红叶一直在生闷气,理也不理杏儿。如今这里没了洪家的主子,她也不怕万一被挑刺怠慢。 章嬷嬷则急着和厨房里的马大娘套近乎去了。洪家人都走了,这吃食什么,肯定要大不如前了。章嬷嬷是个贪嘴的,恨不能一日里都住到厨房里。 杏儿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她本就是山里无忧无虑长大的,进了伯府,被说了一通规矩,就觉得束手束脚,不知该如何是好。如今人都走了,她倒觉得自己又松快过来,住在这么大的庄子里,有人管吃管喝,家务都有人做。她倒又念起洪家的好来,只觉得自己是占了莫大的便宜。 两日后,杏儿又跑上了山。 等到她站在门口,倒是吓了来迎她的小丫鬟一跳。匆匆跑回去报了,才接她往屋子里走。 宋嬷嬷迎面走过来,看到杏儿一头的汗,小脸因着又热又累绯红如霞,双手却小心翼翼捧着一个笸箩,看起来不情的样子。 轻斥陪着杏儿进来的明珍道:“怎么不接过焦小姐的笸箩?” 杏儿弯唇咧嘴,笑着解释:“嬷嬷莫怪这位jiejie,是我要自己端着的。” 待把笸箩小心翼翼放到院中的石桌上,才道:“怪我!是我怕不小心把东西弄洒了,非要自己端着。” 宋嬷嬷满脸怜惜,拿出帕子给杏儿沾满头的汗。问她:“你就这么一直端着,从山下爬上来的?” 杏儿有些害羞地红了脸,说:“我不会打猎,没有东西送给嬷嬷,和阿余。那日下山看到狗尾巴草,就想做这个给嬷嬷和阿余玩。” 她说话的时候,阿余也从屋中走了出来,看了看笸箩里的东西,又看了看杏儿,有些惊讶。 “这是你做的?” “嗯!” “何必累成这样?” “嬷嬷和阿余待我好……亲切,阿余还送我好看的铜镜,嬷嬷还帮我擦脸梳头,我……我,我走了!” 这些日子,杏儿已经意识到。京里的人都很富贵,并不像山里的村民,野果儿就算好的赠与了。她虽一心想要表达感激之情,其实心里未必没有怯意。很怕阿余和宋嬷嬷不喜她的礼物。 无论如何,她的心意既已送到,就不想再扭身就要跑走,阿余却当先一步堵住了路,导致杏儿一头撞到了他怀里。 杏儿抬头看到他温柔含笑,俊逸如仙,身上白色的宽大道袍,竟被自己的汗水蹭了一点儿脏污,立时更加手足无措,羞愧得眼里瞬时满是雾气。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我给你洗干净好了!” 阿余打小就见多了人惧他、敬他,不过那些人,都是因了他的身份和威势。这几年,也有些小姐和宫女,故作娇柔,想勾他怜爱。 但是杏儿却明显与她们不同,她的目光澄清,全无半点了算计,里面盛满羞愧和祈求,就似一只软萌猫儿,令人忍不住心生怜爱。不过她这只猫儿,恐怕是只小花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