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制造1980 第119节
王主任笑着说：“早起鸟儿有食吃。邱主任，参展商证现在能领吗？” 对方笑着说：“当然了，已经准备好了。”说着，人家就从一沓子信封中抽了一个出来，上面用钢笔写着海州柴油机厂，递给了王主任。 “你看看，你们海州柴油机厂在机械厅，一共有两个展位，是第34，35号，不要弄错了。一个参展商证能办理五张工作证，五张搬运证，这事儿你们都懂，我就不多说了。” 王主任连忙说：“还得让你提醒我，否则我真是怕错了。”说着，他就拿起信封打开查验，顺便介绍了一下，“这是晴天机械发动机厂的办公室主任曲荷，也是来拿参展商证的。” 曲荷连忙笑着打了招呼：“邱主任，你好。” 只是邱主任听了后，皱眉说：“你是晴天机械的？你确定你们参展吗？我怎么没记得有你们呢？” 曲荷一听，连忙说：“肯定有的，您帮我看看。” 邱主任直接拿了名单过来，从头到尾找了一遍摇摇头：“没有，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这里没有晴天机械的名字。” 曲荷一听就愣了，“怎么可能？我们是部委那边直接通知的，说是在南河省这边参展，您再找找吧。” 一听是部委，邱主任也不敢怠慢，又看了一遍，他摇头说：“真没有，要不这样，你等等，我去问问。” 他说完就站了起来，出门了。 王主任瞧着，就安慰曲荷：“放心吧，既然部委都通知的，不会有事情的。你等等就是了。” 曲荷点点头，也不好乱动，只能在原地焦急地等待着。 不过这位邱主任速度可不快，一出去就半个多小时，他俩等了等，陆续来了好几位领参展商证的，还好有其他工作人员，帮忙找了找，一个个都走了。 只是没想到，南河省汽配厂的厂长陆华也来了。 陆华进来就瞧见他俩了，跟王主任点点头，就跟没看见曲荷一样，冲着工作人员说：“帮我找找我们厂的。” 对方笑着问：“怎么陆厂长自己过来了？” 陆华说：“办事正好顺路，没想到，这是怎么了？”他看向了曲荷。 工作人员不好多说，就说：“哦，在等参展商证。” 陆华听了就哦了一声，拿了信封也不走，直接坐下了，显然就是看戏的模样。 曲荷瞧见气得不得了，可又没办法。 好在不多时，邱主任终于回来了，曲荷立刻迎了上去，“邱主任，怎么样？” 邱主任摇摇头：“哦，是这样的，部委的确交代，说是你们符合规定的话，可以参展。但是我们查了一下，你们的产品刚刚试产成功，而我们所有参展产品，都是省内名优产品。你们不符合规定。” 曲荷一下子就急了，“部委通知都不行吗？我们的产品很好的，前几天机械厅的徐成厅长去了，也是赞不绝口。如果参加展会的话，一定会创收的。如果非要等着评上名优产品再参会，岂不是浪费了时间？” 邱主任无奈地说：“这就是规定。我们也没办法。” 曲荷还想再说，就让王主任给拉住了，他笑着说：“谢谢你了。这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部委的通知，怎么这么严格啊。” 王主任的面子还是要给的，邱主任就说：“你要知道，我们名额有限，就指望着创汇呢，名优产品不拿出去，用没名头的产品，不太好吧。你们还是再想想办法吧。” 就这一句，不但王主任心里有数了，曲荷心里也有数了，陆华也有数了。 这事儿就是为了稳妥，名优产品是肯定可以创收的，但何熙的发动机就不一定了。 显然多说没用，曲荷谢了就跟着王主任出来了，结果没想到陆华也出来了，他跟在后面笑着说：“你们何总就是太托大了，真以为一条发动机生产线在手，她就能横着走了。不卖给我们，想挣外汇，连贸易会都参加不了，怎么挣？别说又要合作了？我们可没法跟徐厅长交代！” 曲荷真是气得不得了，却又不好这会儿得罪人，只能憋着。倒是王主任说了两句：“陆厂长，这是何必呢，弄得怪不好看的。这里可没人认识曲主任，大家都认识你。” 陆华听了哼了一声扭头就走了。 等没人了，王主任才皱着眉头说：“走吧，赶紧打电话回去告诉何熙，这事儿还得她办！” 何熙自然接到了电话，曲荷着急的声音都颤抖了：“怎么办啊，何总。这就几天了，去哪里弄名额啊。” 何熙是没预料到这事儿，其实贸易会是有两种参展办法的，一个是跟着部委去，一个是跟着省里。她又不是国营厂，这两种唯一不同的地方就在于，你的创收归在哪里。 何熙终究是南河省人，她的厂子也办在南河省，更愿意将这个利益给了南河省，却没想到，人家没看上她。 曲荷问她：“要不要找徐成厅长说说？” 何熙就摇摇头：“不用，我心里有数了，你不用管了我来办。”挂了电话，何熙就给张俊副部长的秘书小王打了电话，将这边的事儿说了。 那边王秘书都惊讶了：“我知道了，你放心，我马上跟部长汇报。” 到了晚上，何熙这边就确定了消息，虽然参展商证没有到手，不过展位已经定了，在11号和12号，她就通知了曲荷一声。 曲荷这会儿刚从海州赶回来，风尘仆仆，本来是一脸倦容的，这会儿眼睛都瞪大了：“什么，搞定了？你怎么搞定的？何总，你是神仙吗？” 60. 三章合一 所谓广告与文化差异 何熙自然不是神仙。 她就是从不打无准备的仗而已。 无论是做什么事, 她都会提前考量清楚，想好了这件事最好会怎样，最差会怎么样, 然后按着最差的可能去准备应对方法。 这个习惯让何熙什么事都显得胸有成竹，一切尽在掌握中，大家都觉得她有本事有关系，可谁能想到, 她在背后付出的一切呢。 曲荷这会儿可是太兴奋了，也顾不得身体疲累, 连忙说：“我们在什么位置, 听说交易会一共有展位8000个, 机械厅占了三分之一，我们只要不太往后就行。” 何熙就说：“机械厅的11号和12号。” 曲荷的眼睛又瞪大了，“这么靠前？” 这位置可是很不一样的, 要知道，这么大的展览，人的精力却是有限的，开始的时候还是细细看，也有精力接触新产品，到了后面累了就直奔主题了。 所以越往前越看的人多。 何熙点点头：“部委的意思是觉得咱们的发动机可以作为主打产品。” 曲荷这一天的心情简直是跌宕起伏, 如果说从商务厅出来是跟霜打了茄子一样，那么这会儿她就是会蹦的胡萝卜，要不是她岁数大了，她是真想蹦一蹦，已经激动得都说不出什么来了，翻来覆去就一句话：“何总，你太厉害了。” 不过她还是有专业素养的, 立刻问：“咱们拿了多少工作证搬运证，要派谁去？什么时候去，我好订火车票！对了，是不是先去京城汇合？” 何熙就说：“工作证五张，搬运证五张，不过定两批票，前面十人10号走，后面十人带着机器15号走。不用去京城，我们到了再汇合一样的。” 这个时间让曲荷有点讶异：“交易会可是20号开始，咱们这么早就去吗？” 何熙就说：“提前做点准备，酒香也怕巷子深，咱们得让大家一眼就看到咱们。” 现在何熙说什么，曲荷都相信，连忙应了，也顾不得疲累，直接就跑去了火车站，将票定了——这年头本来火车票就不好买，尤其是东粤这两年发展的快，很多人跑去那边进货，车票就更难买了。 好在他们还提前了时间，没集中赶在去交易会的那几天，而且又是青阳县的大企业，车票还是买上了。 到了十号那天，何熙就先带着九个人出发了，不过这批人倒是让曲荷他们觉得有点摸不着头脑，何熙在家乡调来了一个农村妇女叫做王桂花，没事何熙就叫她二婶。 这位二婶是大字不识一个，根本不懂发动机，居然要带她去。 剩下的也让人惊奇，何熙专门从厂子里挑了七名脑子特别灵活的年轻人，这些人说真的，在车间里算是大家都不太喜欢的那一类。 实在是心思太多了，虽然技术不错，但却不是那种勤勤恳恳干活的人，下班就想走，看见什么新奇的东西都要试一试，甚至有三个更过分。 一个叫张虎，听说有人喜欢发动机厂的服装，何熙工厂每人三身工作服，他居然低价从大家手里收一套，然后到外面高价卖出。 结果人家买了工服就穿着想混进来，还是看门的李大爷眼睛尖，把人给捉住了，一问才知道怎么回事，幸好没出大事。 曲荷气得要死，直接扣了他半月工资，要不是他们这群人都是樱花国的老师专门培训过，代价太大，都想直接把人赶回去。 另一个叫刘海利，天天不正干，每周回家都从老家背来自家产的小米，然后跑到各企业家属院叫卖，人家赶他他也不嫌弃丢脸，反正四处躲藏，成了牛皮膏药了。 结果碰上个硬茬，直接报警了，是警察把他送回来的，人家警察还说了：“再这样，可不留情面了。” 还有一个叫刘华华，是个焊工，水平是真不错，能在车间里排上前五，但问题是想当歌唱家，天天在宿舍里开嗓子练嗓子，烦的大家不得了。不过这是生活上的事儿，也没问题。 问题是她干活的时候也走神啊，动不动就唱起来了，大家生怕她干砸了，用别人的话说，跟她搭档真累。 就这三人，现在大家都烦得很，何熙居然带走了。 不止曲荷，很多人都不知道何熙葫芦里买的什么药。有人还问留守的李仲国呢：“何总这是怎么想的？” 问的是分管生产的付南河，作为一名非常严肃的技术人员，他实在是不理解何熙的动静。 李仲国其实也不知道，不过他一向是相信何熙，所以就说：“反正她带走她管，你管理机器和技术人员，怕什么！” 付南河一想也是，也就不多想了。 倒是何熙带着这九个人上了火车，大家还一头雾水呢，二婶不好意思当着大家面问，害怕损了何熙的颜面，看着何熙去接水了，就跟了上来：“晴晴啊，二婶知道你这是向着我，让我开眼界，可是我帮不了你呀，我不懂。” 何熙往回看了一眼，他们是民营厂子，没有国营厂的待遇，所以车票全部都是硬座，十个人恰好挨着的两组座位，能够互相照顾。 不过，一有什么动静大家也是知道的。 果不其然，这会儿大家都偷偷往这里看的，反正从她下了通知后，这几个人倒是都很听话都愿意来，不过一个个的，显然都不清楚自己能干什么，个顶个的忐忑。 何熙就笑了：“二婶，我接水回去跟大家仔细说说。” 等着何熙回去，一群人的小眼睛都在看她，何熙坐下就笑着说：“是不是不知道要你们干什么？” 一群人点点头，刘华华性子开朗点，说道：“这交易会不应该是展示最厉害的一面吗？我们可都不怎么合格。” 何熙就说：“我要的就是你们不怎么合格。中规中矩的我这活还真干不了。” 这话一说，大家都起了好奇的神色。 何熙这才从包里将笔记本拿了出来，满满讲道：“这个交易会咱们是第一次参加，比不得已经参加过十几二十次的老厂子，所以我们是没有名头的。” “偏偏夏国的发动机产业非常落后，就这么说吧，除了为了便宜，应该没人会买我们的发动机。” “你们发现问题在哪里了吗？” 能够倒卖工服的张虎果然反应很快：“就是双重困难呗，就是客户少还不知道我们，那这可麻烦了。” 何熙点点头：“是的，但必须说明，这些客户真的没有采购发动机的意图吗？不是的，我翻看了交易会往年的参展外商的名单，他们其实很多都是汽车产业的，他们需要一台便宜又先进的发动机。” “那就必须让他们知道，我们有。给他们足够的时间去打电话发电报去跟总部协商，然后订货。” 二婶一下子就明白了：“那就得告诉他们啊。” 何熙就笑了：“所以，你们的任务是让他们知道。你们虽然在车间里不算安分，却偏偏都有灵活的脑子，和敢闯敢干的性子，所以我觉得特别合适这个任务。怎么样，有没有信心？” 张虎他们可是真没想到，何熙居然看上他们这些“缺点”了，要知道，他们这种能折腾想挣钱，在很多人眼里，就是不务正业，甚至难听点的还骂他们：“二流子！” 尤其是张虎和刘海利，这种惹了事的，压根就抬不起头来，动不动组长就来了句：“下班老实点，别惹事。” 就好像他们犯的是多大的错误一样。 其实张虎不觉得，刘海利也不觉得，何熙一个女孩为什么年纪轻轻就有这么大的工厂，难不成是因为她老老实实干活吗？不！是因为她敢想敢干敢闯！ 他们也一样，只是没有这么大的本事而已，只是这份工作工资比较高，还能养家糊口不敢下不了决心随意辞职而已。 但其实，他们也是干够了！ 谁能想到，何熙非但没有看不起他们，居然还相信他们，给他们施展的机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