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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逢川在她身边开口:“现在唱杨波的那个是任万燊,他也有戏瘾,喝多了爱唱。你不用担心,就算被叫上去了,也轮不到你多唱。” 这时解振平盯上了他们这桌,先指着解锦言说:“锦言带没带胡琴?” 解锦言起身去拿:“带了,敢不带吗?” 解振平又问:“小川带来的那个姑娘呢,快来。” 姜晴硬着头皮站起来,看到解青鸾在座位上朝她招手,朝着解青鸾走过去。 解青鸾坐在那儿揽着她,低声告诉她:“随便唱就行,我爸他喜欢女孩,自小就疼锦屏,见到你也喜欢,才想跟你唱一段呢。” 姜晴点了点头,余光看到孟逢川带着笑容坐在那儿悠哉地看着,对上姜晴的视线还给她投过来了个安抚的神情。姜晴瞪了他一眼,在心中记仇。 解锦言拉了个凳子坐在旁边,正给胡琴上松香,接着从口袋里掏出了块垫布,熟练地放在了腿上,拉了两个弦儿:“咱们开始了?” 他的琴技确实不错,弦声如同行云流水般顺畅,不受控制脱手而出一样,可姜晴心里的那根弦始终绷着,一段唱下来自己都觉得差,要是顾夷明在场肯定就要开口骂了。 可眼下是私宴,大家极其给面子,都鼓起掌来,姜晴知道主要是给解振平的,她沾光而已。没想到一回头就对上孟逢川肯定的眼神,她皱眉摇了摇头,像是在说:“我唱得不好。” 孟逢川也笑着摇了摇头,仿佛在否定她的想法。 解振平站在那儿咂摸着姜晴刚刚唱的,众人都等着他开口,解青鸾适时解围,跟解振平说:“晴晴的声音甜润、清脆,是好听的,夷明说她小时候还学过花旦戏。” 姜晴点了点头:“学了《红娘》和《春草闯堂》,唱得不好,后来学的就是青衣戏了。” 解振平记性好,想了想,说:“夷明那孩子也是唱过花旦的吧?” 解青鸾说:“对,夷明是两门抱。” 解振平又说姜晴:“条件不错,就是一唱戏怎么嗓子就紧?” 姜晴没说话,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孟逢川适时走了过来,轻拍了下她的背,开口道:“她才毕业没两年,容易紧张。” 解青鸾笑道:“紧张什么呀,这里没外人,你就跟和朋友唱歌似的,随便唱。” 解振平像是遇上了未雕琢完好的璞玉,让姜晴再来一段。姜晴没唱过《大·探·二》,一时间也不知道唱什么,她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戏,平时演出都是看顾夷明安排。 孟逢川和解青鸾对视了一眼,解青鸾立马接话:“《白蛇传》肯定学过,没学过也看过不少,就唱最开始游湖的那段南梆子吧。” 姜晴点了点头,这段她确实听过,也学过。解青鸾就坐在那儿,都没站起来,随口开腔给她起了个头,唱了句“离了峨眉到江南”,解锦言跟着拉琴。 她听解青鸾的,尽量放松着开口,放松得她都觉得有点过于惬意了,开口唱了下去。 才唱了一句,解振平拍了下手,在胡琴声中中气十足地说:“就这么唱!” 姜晴本以为自己会被他这么一嗓子吓得更紧张,可看着解振平顶着个光头在大笑,再加上厅子里气氛不错,她没忍住扬起嘴角笑了,慢悠悠地唱了下去,越唱越放松。 孟逢川在旁边听着,也跟着笑了。 虽然是私宴,大伙都是随便唱的,可掌声却不比剧场里的少,尤其在座的都是懂戏的,知道该在哪句话给好儿,姜晴有些害臊,唱完那段连连摆手说不唱了。 孟逢川带着她都回到旁边的桌上了,解振平还在看着姜晴,慨叹道:“现在的戏校要把孩子给教傻了,上了台心里都吊着根弦,想着老师教的那些要求规矩,那戏能唱好么……” 姜晴吐了口气,低声跟孟逢川说:“吓死了。” 孟逢川问她:“现在还害怕?” 姜晴摇了摇头:“好点了,刚被叫过去的时候害怕。” 他笑着说:“外公这几年嗓子也大不如前了,你听过他早年的戏能明显看出差距,但他还是爱唱,不管好赖,唱出来就过瘾了。” 姜晴看向孟逢川,明明来的路上她什么都没跟他说,甚至认识以来都没有说过她的烦忧,可这一刻她觉得他像是知道一样。 “至于老师教你的,也不过是个方法,你不愿意用也可以用自己的,不必盲从,更不要把这些教条当作负累。比方说我学昆曲,拜过女老师,就是女小生。她主张走小步、碎步,女人扮小生更俊俏柔美,那么走起来好看,男女走路习惯也不同,她驾驭起来很合适,我也学过那么走,只觉得猥琐,所以我还是走大步、四方步,没有听她的。” 她低下了头,静静听他在耳边说,忍不住嘀咕:“你没见过顾老师,她很严格的,说一不二。” 孟逢川循循善诱:“那你跟她沟通过没有?” 姜晴语塞,她确实没说过。虽然自小学戏艰苦,但因她喜欢,所以也算乐在其中。姜军和张慧珠在情况允许的范围内对她很是娇惯,再加上她脾气有些倔,有时候遇到情况不满意了,譬如顾夷明为人强势,她发现拗不过对方,就想彻底撂挑子——或许也有前阵子心情不佳的原因。 她在桌子下覆上了孟逢川的手,那瞬间想跟他说很多,又不知从何说起。孟逢川也不需要她立刻给出反馈,回握住了她的手,像是尽在不言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