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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生母要说些什么,曲锦萱喉间微哽。 苏姨娘抚着曲锦萱的鬓发, 眼中微潮:我是有私心的,不想让我的萱姐儿像我这样,与人委身作妾苦了我这样好的女儿,投生到我肚子里来,得了个庶出的名头, 你自小因为这身份,总是矮人一头,我也没用,护不了你,可我不想你再像我这样,更不想你以后的孩子受你那些苦 曲锦萱抽了抽鼻子,轻轻靠到苏姨娘身侧,在她肩上蹭了蹭,娇声娇气道:姨娘放心,女儿一切都会很好的,姨娘也会好的。 一旁的乐阳提醒道:不是不打算回曲府了么?还唤姨娘做什么?可以改口了。 改口,倒只是几个字的事,只是提起这个,曲锦萱直起身子来,面露踌躇:娘,爹爹他 苏姨娘给曲锦萱揩了揩眼角的湿迹,她笑意温和,眼中没有半分波动:萱姐儿放心,那曲府,娘也不想回的。 曲锦萱缓缓地眨了眨眼。 时至今日,她都没有收到曲府传来的、任何与姨娘相关的消息。 按说,爹爹再是迟钝、再是公务繁忙,也该发现些什么了。 再有,那庄子里的下人就算是爬,都已爬到曲府,把姨娘失踪的消息给告知了,根本不可能瞒得了这么久。 曲锦萱喃声:娘 同床共枕十数年的男人,却漠视自己自己的生死,至今都在装聋作哑,她原还担心姨娘会伤心痛苦,可娘亲面容平静,一丝幽怨之色都寻不见。 细细观之,那双温柔可亲的眼中无憾、亦无恨。 一个薄情、一个恶毒,曲大人和你那嫡母啊,堪称天造地设的一对,想来伯母不伤心,是压根没有对曲大人生过何等期望罢了。乐阳看得很是通透。 苏氏摸着自己的小腹,低声道:对他,我也是有感激的,当初若不是他纳了我,我极有可能会被卖入泽阳城的某座花楼中,也不会有萱姐儿,和我肚子里这个了 乐阳暗自叹了口气。 之前二人一起被困被救,苏氏也与她说过一些旧事,是以乐阳知晓,这也是个命运多舛的妇人。 自幼丧父,亡母虽带着她自立女户做起生意,但一朝亡母病故,黑了心肠的亲戚吃了绝户不够,还要把个孤女给卖入青楼,有人出钱买下她,却是转手把她赠予前去出公差的京官。 本以为有了夫婿有了家,可那家如囚笼、似虎xue,那夫婿,更是不提也罢。 乐阳极认真地说道:伯母便在这处安心住着,我已着人去物色靠谱的产婆与奶娘,左右我这别苑常年是空置着的,将来这小家伙出生了,这别苑啊,也就热闹了。 苏氏笑了笑:正想与说这事呢,可巧县主提了。她看着曲锦萱:萱姐儿,娘与你商量件事,可好? 曲锦萱道:娘说便是,我听着呢。 苏氏轻抚小腹:待生下腹中这胎后,娘想回泽阳,好好将肚子里这个抚养成人。她声音放缓,语如绵绵春水:能躲一时,不能躲一世,娘若继续待在奉京城,不妥。 虽有些哽咽难言,但苏氏还是红着眼眶,拉着曲锦萱的手:娘是舍不得你的,可我若一直待在奉京,就怕哪日被曲府的人知晓了,到时候不仅拖累你,也给县主惹了麻烦。真想避,只能远远避走。泽阳离奉京千里,地界也广,我若带着孩子避到那处去,也得安生过世的。 曲锦萱愣了下。 她自然知晓生母这么说,一方面是思念故乡,另一方面,也是害怕被曲府的人瞧见,到时候,曲府就是光明正大来要人,也是没得推避的。可当这话听到了耳朵里,纷乱和惘然搅动着心绪,让她的四肢百骸,尽是无力感。 她已嫁为人妇,虽是正妻的名份,不像妾那般连出趟府都要向主母请示,可若苏氏离了京,莫说是远隔千里的泽阳,就算是奉京周遭的城,她也不能随意去探看。 届时分离,若有个灾灾病病的她也顾不着,母女二人再想见,便难了。 --- 离了别苑,曲锦萱与乐阳同乘一辆马车,往容馥斋驶去。 途中,乐阳开解曲锦萱:既伯母意已决,你也莫担心了。她想了想,又问道:泽阳那头,可有伯母的旧友健在?对了,雅宁不是要嫁去泽阳么?到时候,便让她帮着照拂一二。 被这话题引得移了心神,曲锦萱倒真是想了想:我记得,娘曾经提到过一位季姓世伯 世伯?乐阳起了兴趣:是旧情人? 曲锦萱怔了怔,凝神思索道:应当、应当不是罢?娘当时与我说,那位世伯,好似是外祖母资助的一位学子 乐阳是个脑子活泛的,立马就笑出了声,她挤眉弄眼地说:这你就不懂了,平时肯定没怎么看话本子罢?富千金和穷书生啊,可最容易生私 话音未落,马车陡然停了下来。 隔着前帘,乐阳的丫鬟向内禀着话:县主,是丁五公子。 乐阳立马拧起眉,转背掀开窗帘,疾言厉色地看向窗外:丁绍策,你有完没完? 经由那掀开的车帘,本陷在沉思中的曲锦萱,蓦然感觉有两道视线打在自己身上。 她抬头,触到一双如潭的长眸。 身着宽袖襕衫、面容清澈、眉目清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