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7)
这个角落里有两个相框,一张照片是她高中时期的全家福。那时的楼觅和现在池凛一个年纪,这是她mama去世之前拍的最后一张照片。即便已经病入膏肓,面容憔悴,但照片里依旧笑得特别灿烂。 她和楼力行分别站在mama的左右两边,就像守护着她的卫士。 可惜的是,最后用尽全力没能守护住她。 另一张照片是两年前九天战队第一次拿到《再战江湖》总冠军时的领奖现场。 满场飘着彩带,欢呼声似乎还在耳边,楼觅站在最中间捧着奖杯,浮屠满脸眼泪哭得像个傻子,谢不虞站她旁边一边安抚她一边嘲笑,小V手里拿着香槟对着主持人喷一头,而阿宝则站在最角落,向楼觅的方向看。 无论是mama还是九天战队,都是楼觅最在意的东西。 如今,她全都失去了。 楼觅坐在椅子上,微微出神。 神经元兴奋剂,顾名思义,能够刺激神经元,让大脑在短暂亢奋,无论反应能力还是其他能力,在短时间内得到飞速的提高。 它不算是违禁药物,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楼觅吃这药吃了半年,发现除了有本身宣传的作用之外,还能够让她健忘的症状缓解一些。 每次服药后,她会记忆起多年以前发生过的一点小事。本以为这些小事早就消失了,吃了药之后才知道,原来它一直都在脑海中,只是自己遗忘了。 遗忘的感觉让她恐慌。 柏医生给她制定的第二个疗程结束之后,头疼的问题有缓解,但健忘的程度更严重了。 今早醒来,她确定自己想要找某个东西,那东西应该在客厅,只是从卧室出来走了两步,一个模糊的念头插入脑海中,再去想自己要干什么的时候,已经全然不记得了。 就连那模糊的念头也一并想不起。 昨天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从俱乐部回到家的。 这件事她没办法跟柏医生说,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私自服用了兴奋药物的原因导致健忘更甚。 可如果不用兴奋药物,她觉得自己很有可能飞速滑向阿尔茨海默症的深渊。 毕竟从四年前开始,全息游戏综合征已经和家族病史、甲状腺疾病、头部外伤和病毒感染等,一起列入了阿尔茨海默症的发病的重要因素之中。 众所周知全息游戏有多依赖大脑神经元,楼觅从16岁开始一直到去年,每天在全息游戏里的时间比在现实里的时间要多得多。 要不是被全系游戏综合征折磨得太痛苦,楼觅可能还会继续这样的生活。 去年海外出现了三例全息电竞职业选手罹患阿尔茨海默症的事件,三位都是女性,平均年龄24岁,全都是在即将进入到职业生涯尾期的时候生的病。 阿尔茨海默症因为全息电竞职业化的崛起,变成了一种年轻人也逃不了的疾病。 今年春天,那三名女性中年龄最大的26岁俄罗斯女性去世。 某著名医学期刊上发布的一篇论文里提到过,或许全息电竞职业选手会重新定义阿尔茨海默症。 楼觅知道,她很可能是其中之一。 她不想忘记属于她的一切。 如果有一天她忘记了热爱的事业,甚至忘记了mama,忘记了自己,又有谁来帮她记得? 楼觅没上游戏,也没去俱乐部。 兴奋药物没吃,随手丢到一旁,睡觉。 不知睡了多久,楼觅醒来的时候外面天还是亮的。 看了眼时间,原来她整整睡了一天,此时是周一早上6点50分。 她头有些微微发痛,测试了一下PT指数,4.9。 楼觅忍不住自嘲,PT指数4.9,超过普通疼痛感数倍,在她感觉都已经是微痛感了,看来她已经相当习惯头痛这件事。 车自个儿去保养了,外面下着雨,长时间的睡眠让她有点儿昏沉,并不太想动弹,发个微信给岚姐,说她明天再去俱乐部好了。 微信刚发出去打算今天一整天懒在家里看看电影刷刷剧,轻松地度过。 楼力行的亲笔信特别是时候发了过来,让她今天下午去接池凛放学,带她去爷爷奶奶家一趟,他们四个人在爷爷奶奶家汇合。 楼觅:咱们能改天去么? 楼力行:爷爷能改天生日么? 楼觅: 原来今天是爷爷生日,她完全不记得。 不行,得把手机里的备忘录用起来了,不光记录,还得设置闹铃来提醒。 别的事忘记做不要紧,爷爷的生日绝对不能忘。 她和爷爷奶奶的感情特别好,小学的时候学校就在爷爷奶奶家小区对面,每天中午她都跑到爷爷奶奶吃饭。 那时候爷爷奶奶刚退休,每天闲着没事就琢磨着给孙女做点儿顺口的,特别疼爱她。 她活到25岁每个生日爷爷奶奶都记得,她可不能当白眼狼。 楼觅:怎么不早说爷爷生日!我都没准备礼物! 楼力行:我宝贝觅觅这么忙,偶尔记不住点儿事很正常。没关系,礼物我都帮你准备好了,放在衣帽间里,你和小凛的都有。晚上去接小凛下课的时候带去就行。 这么贴心的爸上哪儿找啊。 楼觅决定近期平和心态,好好疼爱楼力行。 想到晚上的事楼觅有点儿振奋,去浴缸里泡了大半天,听了好久没听的音乐,用电视屏幕点播了电影看,白天在家这段时间没用任何全息娱乐方式,让大脑好好放松放松。 算好池凛放学的时间,抱了礼物,楼觅打出租车去接池凛。 拖了一会儿的课,到6点半的时候池凛才被放走。 收拾东西之时她发现手机有微信,楼觅说她的出租车在学校东边的出租车停靠点,让池凛能溜的时候就出来。 彭梓媛跟她说过今晚去给老人家过生日的事了。楼觅的微信是45分钟前发的,她不会等了这么久吧。 池凛迅速收拾东西要走。 林小鸷见她看了微信之后很明显地加快收拾的速度,好奇道:今晚有约? 池凛:嗯,给老人家过生日去。 林小鸷挨过来,在她身边说:记得不要插太多蜡烛哦,不然会引起火灾。 池凛对这小孩不正经的脑筋很佩服,总是能想到一些让人啼笑皆非的事。 但,说这种话干嘛靠得这么近。 忙着收拾东西的池凛没发觉,一道来自斜后方的炙热目光粘在她俩身上很久了。 魏灼凝看着林小鸷和池凛两人又在说悄悄话,本来还在整理错题集的心思立马全无。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点斗志都没有了。 想到数学老师还要将昨天考试50分以下的人留堂继续训,她就觉得人生无望。 连池凛都考到60分了,她才30出头 距离高考的时间越来越近,魏灼凝感觉到了恐慌。 我是不是要完蛋了? 池凛走出教学楼的时候外面的雨越下越大。 她撑着伞艰难地在雨中行走,风还特大。 好不容易到了楼觅说的出租车停靠点,结果那儿停了许多车,估计都是被叫来等着乘客的。 大雨拍在车玻璃上砰砰响,水流自上而下淌个不停,所有车窗都很难看到里面的情景,根本不知道楼觅坐的是哪辆车。 应该说一下车牌号才是啊 池凛转了一圈没找到人,想拿手机发微信再问一下,强风一卷差点把池凛整个人带离地,伞都给吹翻面了。 林小鸷坐到魏灼凝空着的邻座时,本来想好了一肚子的话逗她,谁知魏灼凝一抬头,一双发红的眼睛里明显有眼泪。 看见坐过来的居然是林小鸷,她迅速把头低了下去。 林小鸷轻轻咬指节。 这是她的习惯,只要兴奋的时候就会情不自禁这么做。 魏灼凝已经将头低得很低了,林小鸷还是看到她被沾湿的睫毛。 逗弄得有点过火了,都把小傻兔子气哭了。 你怎么还不走。魏灼凝说话的时候也没抬头,语气生硬地说,难道你也考了50分以下? 139分,全班最高,年段前十。林小鸷介绍道。 魏灼凝:原来是来嘲笑我的。 林小鸷双臂交叉铺在桌上,侧脸枕了上去,从这个高度正好能专心致志地观赏魏灼凝含泪又倔强的双眼。 干嘛,不许看!魏灼凝真的要恼羞成怒了。 林小鸷一点都不怕她发火。 魏灼凝就是只纸老虎,她太懂了。 没想嘲笑你,真的。 魏灼凝别开脸,心想,莫非她是来帮我补课的?她是这么好的人吗? 魏灼凝还没开始感动,就听林小鸷说: 我就想欣赏欣赏,被我欺负到哭的你,是什么样子。 风雨交加,池凛赶紧调整伞面的方向,想让风把伞再吹回来。 整个过程相当狼狈,池凛觉得自个儿肯定会被雨吹得一塌糊涂,没想到头顶移过来一把特别大的伞。 将她牢牢地护住的同时,一只修长的胳膊从她身后穿过来,帮着她一块儿顺利合上了伞。 池凛感觉到后背贴上了两片柔软的事物,熟悉的香水味也穿过了雨水的气息,准确无误地被她接收。 回头仰视,楼觅散着棕色的长发,几丝头发被风卷起贴在她白皙精致的脸上,口罩还戴着,不过被拉到了下巴上,露出了整张脸。 楼觅护着她的动作,很像一个拥抱。 还以为你没带伞呢,接你去了。楼觅给她开车门,让她先进去。 池凛被她塞到车里,伞也被她拿了去。 楼觅一只手撑着伞绕到驾驶位,一只手把池凛的伞合了起来。 关上车门,风雨被挡在外头,楼觅的头发尖往下滴水。 你被淋着了。 又不会死。你看看车后面的两个礼物,都是我爸准备的,一个你的一个我的。今晚我爷爷过生日,空手去不太好,你挑一个。 我都行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大的是渔具,小的是戏曲演出门票,门票就说是你买的了啊,我爷爷最喜欢听戏了。 嗯,好。 楼觅设置好了目的地之后看了眼池凛,今天依旧是个可爱的素颜高中生模样,但是脸这么红怎么回事。 楼觅:不会吹了风淋雨,这么快就生病了吧?脸发红了都。 池凛:车里有点闷闷的 她当然不会说因为刚才的接触,让她想到了微信里曾经存着的大眯眯这昵称其实名副其实。 池凛心思还飘着,楼觅伸手在她额头上摸了一把:还行,应该没发烧。不舒服说啊。 池凛:好 楼觅的手离开之后,她的脸红得更厉害了。 池凛转头看向窗外,一路再也没转回来过。 第27章 林小鸷有点点后悔。 都怪魏灼凝平时总是一副凶神恶煞生人勿进的样子, 让林小鸷十分想看她掉眼泪是什么模样。 眼泪已经在眼睛里打转,魏灼凝避无可避, 林小鸷还不满足, 还要继续戳几下。 也是有点无辜,林小鸷自认为最后戳的这几下不痛不痒啊,想欣赏欣赏被我欺负到哭的你这种话很宠很甜好不好,怎么一送出去傻兔子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止都止不住。 开了闸的洪水让一向没正形的林小鸷慌了起来, 看周围其他被留堂的同学似乎在往她们这儿看。 要不是占着角落地形太过偏僻的保护,魏灼凝脑袋又低到不能再低,估计林小鸷把魏灼凝惹哭这事儿早就传遍整间教室了。 林小鸷立即找纸给魏灼凝擦眼泪。 魏灼凝将她撇开:我自己有纸。 嗓子都哑了,声线里明显带着颤音,魏灼凝还在强壮镇定。 自己给自己抹眼泪,下手还挺狠,不知道在恨该死的前同桌还是在恨自己,一下下特用力,眼皮都要擦破了。 你看看你这孩子, 对自己这么狠干嘛。林小鸷握住她的手腕阻止她,帮她轻轻地将脸上还留着的眼泪一点点沾走。 魏灼凝没想到这个坏心眼居然还有温柔的一面。 所以你到底来干嘛的。魏灼凝没好气地再问一次。 的确是来看你哭哭的样子啊林小鸷心里这样想, 却也不好直接说出口,拿出甜度百分百的笑容,抬起手微微拱成一个弧形,捂在魏灼凝的耳朵边,和她说悄悄话: 我担心你, 想留下来陪你。 魏灼凝听完之后往回缩,装忙: 有什么好担心,就是被训而已。我才不用陪,你先走吧。 说话的时候数学老师来了,扫了一眼想要确定一下该留堂的有没有都在。 居然看到了林小鸷。 你怎么还在呢? 林小鸷:报告老师,魏同学这次考试发挥失常,作为班长我有些担心她是不是生活和学习上遇到了什么困难和困惑。老师,我能留下来陪陪她么? 可以啊,这有什么不可以。数学老师还很欣慰,有你这么关心同班同学的班长,是六班的福气。 林小鸷的目的轻松达成,魏灼凝低声嘟囔: 老师实在太偏心了。如果换个差生要留下来,他肯定说是来捣乱的,立马轰走。 当好学生就是方便。林小鸷看着她笑,所以,你要不要也当好学生? 魏灼凝摇摇头:我没办法,当不了。 林小鸷握住她的手,和她十指相扣: 你自己没办法,但现在,有我。 六班被留下了13个人,是全年级考了50分以下最多的班级。 数学老师不会骂人,但是苦口婆心的水平很高。 讲解错题只用了半个小时,剩下的时间全都在给大家大灌鸡汤。 天已经彻底黑了才放人,魏灼凝都快饿变形了。 晚上我请你吃饭,想吃什么?林小鸷背着书包跟在她后面,一边走一边玩她的头发。 魏灼凝的头发不长不短,有段时间没有修剪了看上去有点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