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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这里的所有人就是杀死迟岚的凶手,他们全都该死。 她记不清了那天到底死了多少人,却记得尸骸遍野、血rou横天,人们指责迟芸的冷酷无情,指责她的杀人如麻,指责她心性残暴、罔顾人伦,说她是妖女,活该千刀万剐…… 她掀起了血海,杀戮了苍生,惹得嚎叫漫天,背负了此后的骂名。 可惜……兄长已是不在,永远都回不来了,而如今的她也记不起了曾经好像还有个唤她为阿芸的哥哥。 梦醒后脑中的闷痛,让她总感觉忘记了什么,忘记了前世的一些不该忘记的记忆、不该忘记的人。可是她记不起来了,除了可有可无的记忆和凶残的战斗场面之外,她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不知道在前世是不是见过某个人,是不是忘记了某个人。 她只记得,那时候,她一副沾满鲜血的皮rou早已杀心大发,没有了自己的意识。 万箭齐发后,guntang的鲜血从她的身体四溢,眼角的泪珠混杂着肮脏的血,洗尽了毕生冷漠。憎恶贯穿心底,永远埋没。 仙门百家如驱赶野兽一般将她驱逐,酷寒冷漠的人间再也不会有任何温暖。 可是,或许有人还能看见她,一个恶鬼缠身、万劫不复的妖女,在昏死之际,看见了一道光束,一道从未见过的光束。 百尺高楼台,人过万事非。 血流长阶处,风雪锦成灰。 一天一夜,安定不再。 醒来后,便到了往后她一直生活的地方,一个隐蔽又荒凉的地方——峒烛山。 重生后,她一直心存疑惑,不知是谁把她带到了那个地方,不知是谁将她身上无数的伤处理好。 那种被人救下却不知是谁的感觉,最是难耐。 有时候她想,过了这么多年,别人要是知道他救了她,该不会把他千刀万剐。 “我死了那么久,那个地方怕是早就荒废了吧……” 一个荒凉的地方罢了,没什么好留恋的,可现在想想,当初自己九死一生,遭百家讨伐的时候,唯一的容身之处便是峒烛山了。 而现在唯一的容身之处,便是这流暮山宇。 死了十二年,再活过来后,发现一切都是陌生的,熟悉又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短短十二年,物是人非,沧海桑田。 没有她认识的人,在她的脑海里,能记住的只有几个死去的身影,还有永远都不会忘记的仇敌、最该死的人——杨天堑。 可是,她所认为的陌生的人,从重生以来便遇见的人,那个冷漠的冰山脸,在她的脑海里逐渐清晰。 一幕幕情景闪现在眼前,苍古道山崖英姿飒爽降伏邪祟,流沙地下破墙相救,恶灵潭边、梨花村……每次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总是他。像是有一股神奇的力量驱使着她,总是不自觉想起这些天的一幕幕,想起一个外表冰冷,其实心底炽热的人。 她的头不自觉又痛了起来,一闪而过的画面让她始终抓不住,却始终徘徊在脑海深处。 像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幽深谷底,她渴望抓住些可以看见的自己想知道的奥秘,却永远都只是扑个空。 游荡在耳边的声音不断吸引着她,然后猛然消失无影,只留下头痛欲裂的难耐和始终回忆不起来的曾经。 “应该的。” “生生世世,两人成双,不离,不忘……” “我室内堂客……” ……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一遍一遍回响,可为什么这些话……为什么这么熟悉? 疯狂的痛感从身体撕裂,心底暗夜的孤寂难以忍受,嘶哑的嗓音卡在喉中,一双手一只掐着自己的脖子,一只撕扯着发丝。 不知轻重的手不知揪掉了几根尚在桃李的青丝。它们徐徐飘落,又掀起一场不知从哪里来的话语。 “我不想只要你一根头发……” “自己一个人未免孤单了些,还是多一个人得好。” “以后有事,拿它来找我。” “你欠我的,可不止一枚玉佩。” …… 可是,这些话都是从哪里来的? 她明明从来没听过,从来没听到过…… 呼吸早已紊乱不堪,不知何时,脸颊的一丝温热滑落,她轻轻抬手摸上去,却见指尖一滴晶莹地水珠,余温慢慢褪去。 屋中不远处的铜镜映出一张洁白无瑕的脸,只是眼眶红润,眼角的泪珠还在止不住地往外流。 她不明所以,但这个身体却实实在在是她的,泪确实在流,心确实在疼。 如果今生的一切都是前世留下的果,今生的恩情都是前世曾拥有过的,那她所忘记的前世的人…… 扣扣扣。 只闻房门敲响,她赶忙抹去了挂在脸上的泪珠,“进……进吧,玉开。” 门忽而打开,一个高挑身姿的人站在眼前,一言不语便将食盒放在桌上,面色铁青。 “你若愿叫玉开来,我去帮你叫。”说罢便转身将要离开。 “凌……仙君!”她赶忙叫住凌芫,“踏月仙君,您坐。” 说起来她可能都不太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直到这敲门声响起,才把她拉回现实中来。 可有时候,“似曾相识”这种东西真的很奇妙。他关门的动作,他拂衣而坐,他望向她的眼神……一连串的动作,都可用似曾相识四个字一言概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