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再见了,事情的真相
碧落…… 哭了? 眼前脸色冷白的男人,搂着他的脖子,冰冷锐利的唇瓣印在他的额头,带来的是柔软的触感,他甚至能够感受到碧落薄唇的纹路,然后,他忽然感觉到脸上的湿润。 这样近的距离之下,碧落的容貌真的极为精致。 苍白的肌肤在雪地的反射下,蒙上了一层微凉的冰霜,越显得妖冶,饱满的额头,英挺但相对柔软的眉毛,紧紧闭合的眼眸一动不动,但是微微上翘的眼角却溢出一行冰冷的眼泪。 那挺直的鼻梁下,苍白的薄唇没有多少血色,明明脆弱柔和,可给人的感觉却是在笑。 那唇角绽开的笑容,让启宣的心脏好像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狠狠地被撞击了一下。 他一下子想起来初见碧落的时候。 没有人知道,其实,他并不是在八年前的漠南军营中才初见的他。 而是在更早的,在墨都繁华喧嚣的街头,他就已经遇见了叶碧落。 那时候的他,作为楼家的私生子,还未被楼家找回来,十多岁的年纪,上不起私塾,终日混迹于街道之中,像是个小混混。 小混混,总是会不经意的惹到一些大人物而换来一顿毒打的。 拳打脚踢,他都习惯了,反正他知道如何蜷缩着自己的身体,保护最柔软的腹部,不出三天,这墨都他还能继续浪。 可是那一日,却多出了三个容貌俊美似天神般的少年。 为首的是一名浅金色衣衫的贵气少年,他怜悯而忧伤的望着他,说道:“他还是个孩子,快去救他。” 他还能听见另一个少年阴沉沉的说了一句:“公子总是如此心软……” “明明是你的心太硬。” 他被人从拳打脚踢之中拽出来,一眼,便看见在自己面前的小小少年。 柔美,纤弱,细长的眼眸似水,看起来比自己可瘦弱多了,竟然还救了自己? “多谢这位姑娘相救,在下……” “你才是姑娘。”少年冷冷的开口,是有一些低哑的少年音色,眉宇间的柔弱转瞬即逝,好像一切都是他的错觉。 “呃……居然是个男孩啊!那多谢兄——”他无比惊讶,话还没说完,少年已经走回到两位另外两人身旁。 那另外两个人的容貌,他早已忘记,唯有少年一身暗碧色的长衫,困扰了他整整一个少年时期。 怎么会有男人,生的和女人一样美呢? 他仍记得那个浅黄色衣衫的贵气少年唤他:碧落,走吧。 “是。” 碧落,他记住了这个名字。 直到……漠南初次相见,他再一次遇见了碧落。 而那时候的碧落,应该是刚刚经历了叶家的变故,泪流不止着,让他的心都紧紧的揪在了一起,甚至让他忘记了,自己明明也是被抛到漠南的楼家人。 “好了,别哭了,这么大个人了哭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样你了呢。”启宣轻轻的叹息了一声,一只手抚上碧落的头,轻拍了几下。 “你可是比我还要大好几岁呢,你看看,我什么时候哭过,没有吧。” 碧落:…… 有这么安慰人的吗? “花无岸怎么来云州漠地了,他和这些玄羽卫有什么仇什么怨啊,居然亲自出现。”启宣一边安慰着他,一边低着头盯着碧落问道,心里还忍不住笑。 碧落比自己矮了一些,刚刚亲他的额头,还是踮起脚的,真是……可爱。 “王爷来除掉这些人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调查当今皇上的身世。”碧落阴冷俊美的面容划过几分不自然,但还是耐心跟启宣解释道。 “皇上的身世?” “皇上手里用的一种暗器,是西极皇室才有的生死翎……楼启宣,你要小心一些,你知道的,西极那些五花八门的秘法有多恐怖,没有人知道,我们的皇帝是不是一个不知何时会爆的恶魔……” 碧落想到他暗中留下的生死翎,他已经交给了花无岸,却得知这飞梭的来历,心中越不安,他故作着阴沉的说道,希望能让楼启宣别那么傻乎乎的。 西极与世隔绝,十分神秘,仅仅流传出来的东西,都让世人胆寒。 “那将军也知道吗?实不相瞒……碧落,我觉得,将军和皇上的关系,比你我的关系还要近一些。” 碧落听到后半句,先是脸色一红,随即眼底有些深沉的变化。 “你是蠢吗?如今你难道都没觉,林熙是阮家人吗?他应该就是当年息南郡主的哥哥吧!” 花无岸并没有告诉碧落林熙的身份,军中除了莫念和花无岸,没有人知道林熙的女儿身,但花无岸倒是没有对碧落隐瞒林熙阮家的身份,因此,碧落只知道林熙是阮家人,却不知道她就是阮阡陌。 启宣震惊的睁大眼睛,他的心中也早就有了一些苗头,如今得知真相,一直以来林熙的异样也就解释的通了。 “这么说来,我有表弟啦?”他首先想到的是这个。 将军是阮家人?是阮阡陌的哥哥,那不就是他表弟吗? 碧落:“这个是重点吗?” “难道……不是?” 碧落:…… “你觉得是就是吧……”碧落无语的呢喃道。 “那你跟我回去好不?”启宣忍不住说道,看着碧落的眼中充满希翼,语气和神情都放缓了几分,“你看,将军要是成我表弟了,那我们的关系不就更好了,你知道的,他从不在意你是不是真的忠于花无岸。” “我不会回去的。”碧落皱眉,阴柔如水的眼眸注视着启宣被落雪染白的头,低沉的嗓音似乎染了几分凉意,“既然你知道我是叶家人,那么你知道叶家有多恶心吗?你知道叶秋声是怎么被害死的吗?墨玦……他护着现在的那个墨都叶家,终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他。” “你不告诉我,我又怎么会知道呢!” “楼启宣!”他嘶哑的开口,眼神之中似迸出冰凉窒息的利箭,“你别把你的意志强加在我的身上!像你这样的人,永远不会懂……” 活在阳光里的人,又怎么会明白黑暗和污秽,能彻底的吞噬一个人的身心呢? “我——” 启宣刚想再说什么,忽然,他感觉胸口一疼。 他低下头,就看见碧落的一只手掌不知何时已经按住他的某个xue位,下一刻,他头晕目眩,一阵黑暗袭来。 启宣用尽力气睁大眼睛,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碧落那双狭长的眼眸,正复杂的盯着自己,他用力的睁着眼睛,好像心中知道,这一次,他找不到碧落了。 从此以后,他们就离散了好多年。 碧落将已经昏迷的启宣扔到雪地里,从袖中摸出一个除夕夜剩下的小烟花,用火石随意的点燃抛到空中。 “再见了……楼启宣。” 做完这一切,他盯着还昏迷着的启宣许久,好像要将这个俊雅的青年永远刻于脑海,轻声呢喃道。 碧落身形速退,漆黑的身影,逐渐化为白茫茫的雪地中的一个小小的句号。 碧落消失不久,沧澜已经顺着烟花绽放的痕迹找过来,一眼就看见裹在披风里昏睡着的气息,沧澜一惊,探了探他的呼吸,结果现他睡得很沉很香。 “……带启宣将军回去吧。” “是。” * “将军,您让我们息羽部调查的三件事,第一件,我们已经查好了。” “我们几个查了的是第二件事,也有了眉目,前几天已经告诉启宣将军了……” “关于流薇县主落水的事情,还是将军您神机妙算啊,我等也查出来了一些有意思的事儿,您看看。” 琼花楼里,林熙慵懒的靠坐在雕花紫檀椅上,神情淡然沉静的听着息羽部的汇报,时不时的品上几口琼醉亲手沏的碧螺春,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七天前,启宣已经带人去牢中提走了那六百名囚犯,而沧澜被她派去劫囚,一时之间,偌大的将军府没了人,她只好日日混迹在琼花楼里。 “查好了?那就说来听听。”关于第一件白朔的小妾的事情,她还是要表现出一些兴趣的,虽然如今,她对事情的真相已经兴趣缺缺了。 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墨玦也没问自己。 这半个月来她上朝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墨玦也再没有在朝堂上表现出什么,陆佑消失在宫中,不知道的以为陆统领去执行什么秘密任务了。 既然墨玦自己都不着急查害死自己手下的凶手,她就更不着急了。 “启禀将军,您让我们查的白侍郎那个怀孕的小妾,还真有一个meimei。她们俩都是孤女,那个meimei至今还没婚嫁,将军,您要是喜欢,可要先下手为强啊。她meimei长得也很不错了,今年才十六岁,就是比起她jiejie还差一点,属下都打听好了——” 此刻站在林熙面前汇报的人有三个,其中一个一听到问自己,赶紧倒豆子一般说道。 “停!”林熙听他说着,自己的头有些大了,迅速打断他的话,“孤女?那她没什么身世吗?” 这个人的脑子为什么一点也不活络,听不出她要他们查的其实是这个小妾的背景吗? “有,还是有几分背景的,玄家家主有个庶出的弟弟玄勉,玄勉的妻子有个meimei,她meimei就是这个小妾死去的娘……”调查的人结结巴巴的说着小妾和玄家的关系。 “玄家,又是玄家。” 林熙内心一震,眼底掠过一抹精光。 这么说,是这个小妾用自己要生产骗白朔,白朔因此没有值守皇宫而回了家,于是陆佑遇害,是……玄家的手笔。 “你们是怎么查出来的。” “我等本来是不知道该怎么查的,结果属下在风雨楼喝酒的时候,去找白侍郎府中的一个陪嫁小厮探口风,谁知道刚问出问题,那个小厮说几天前已经有人问了他这个小妾的身世,他就原封不动的又说了一遍,属下一查,他说的是真的。” 青年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他本来不知道该如何查,结果,有人已经查这个问题了,看来这个小妾和她meimei还挺抢手呢。 他提醒将军先下手为强,那是一番好意啊。 若是林熙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估计想把他逐出息羽部了。 林熙一愣:“谁提前问的?” “白朔本人……” 林熙:…… 白朔问了,也就是说……她心中想着查一查这个小妾,帮墨玦找出害死陆佑的幕后指使,敢情墨玦自己暗中早就调查出来了? 那她还查个屁。 “下一个,第二个问题呢,有结果了么。”林熙将视线转向另一个人。 “将军,您让我们这些人查当年楼相的儿子楼定国坠马的真相,我们查了很久,终于查出来,当初楼定国是在落梅阁喝了三坛梅子酒,回去骑着马就绕着墨都跑,最后傍晚时分,马失前蹄,从马上掉下来死了……” “这有什么需要你去查的吗?”林熙抽了抽嘴角,查了半个月,查出了一共喝了三坛酒,她招的人好像和想象中的不一样,脑子……不太好。 “楼定国当时骑得那匹马名叫追云,是楼相的小女儿楼暮云送给楼定国的。”最后一个汇报的人忽然开口,听到“楼暮云”三个字,终于,林熙的神情正色了几分。 楼暮云,是她的母亲啊…… “继续说下去。” 那人诚惶诚恐的点了点头,说道:“楼定国坠马之后,这匹马被楼相气的亲手宰了,因为这马特殊,所以……有一处坟墓,我们前几天为了调查此事的nèimù,撅了马的坟,却现一个诡异的事情。” 那个人咽了一口吐沫,深吸一口气,他也知道,他现在所说的话,或许能证明一件事,楼家是被人害的断子绝孙。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八九年了,但是我们还是在那匹马的骨头尸骸上现了异样,那匹马后蹄右脚掌的马蹄铁被摘了下去,而它的马蹄子上的骨头裂开了,有一个锥子大小的孔洞!也就是说,这匹马不是自己疯了把人掀翻,而是被人做了手脚!” “而当时有能力在马匹上动手脚的,只有……先帝的私军,卫军。” “这件事情,启宣已经知道了是吗。”林熙长吁一口气,低沉的问道,忽然感觉手中握着的,原本温热的茶水已经冰凉一片,再也无法去温暖她的心。 又是卫军。 她已经给先帝找过无数个理由,以证明他只是被人蒙蔽,但,一切终究是他下的圣旨,而一切的矛头,又都指到了先帝墨傲北的身上。 她曾记得,先帝曾将自己抱在怀里;曾笑着为自己封号“息南”;曾封爹爹为镇远大将军,可以执行玄武殿内佩剑的待遇;曾与父亲称兄道弟,也曾对爷爷尊敬有加…… “启宣将军在属下等人查出来的时候就知道了。”那人回答道。 “他有没有说什么?” “他只说了一句话,那些卫军,该死。” 林熙轻叹了一声,握着茶盏的指腹有些苍白。 如今启宣在押送那六百名囚犯,算着日期,应该已经和沧澜对上了。 从此以后,北墨,再也没有先帝卫军。 “你叫什么名字,本将军看起来有些眼熟。”林熙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这才打量了一下一直说话的第三青年,虽然有些瘦小,但面容很是英俊。 青年脸色一红,立即昂首挺胸的说道:“属下程穆!” 林熙一下子想起来,这个程穆就是之前在校练场上高呼的那个人,没想到,他居然成了息羽部中的头头。 她给这五百名息羽部怎么久的时间调查,其中隐藏的一方面,就是为了让他们自己选出几名小统领,最后来给她汇报的人,自然就是这些人自选出来的。 林熙拍了拍程穆的肩膀,后者因为她有些欣慰的眼神,整个人都十分高昂。 “将军,您让我们查的第三件事,我们的确查出了一点不同寻常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