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计划赶不上变化
林熙没有说话,瞳孔骤然缩了缩,眼底一道锋芒掠过。 见她没有什么反应,阮北北生怕林熙不相信自己,又继续说道。 “你知道的,这些年我一直依附墨灼,靠着墨灼的保护,也就一直跟在她的身边,我很早就现她和淮南王之间交往密切,淮南王总是出现在公主府内,两人会谈话很久。” “且不说墨灼手中有着玄羽卫这一兵权,就淮南王墨晔阳这个人,根本就是一直在装疯,一年前,我刚刚和墨灼因为你闹翻,偷偷跑到公主府内,想乞求墨灼的原谅,谁知,正好听到了墨灼和淮南王的谈话,淮南王亲口说了,他早晚要争夺回皇位,而墨灼也连连称是若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相信,但我敢对天誓,我所说的句句属实,如果有半句谎话,就让我暴尸荒野,死无葬身之地!” 阮北北的三根手指上指,嘴里着毒誓,心中却有一丝心虚。 她的确看见了墨灼和墨晔阳的谈话,墨晔阳也的确表明了自己要zàofǎn,但墨灼并没有说话,更没有附和他。 林熙的面容紧绷着,看不出什么神色,心中却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阮北北这一次,并没有说谎。 事实上,那一次夜探淮南王府,见到墨晔阳身上穿的龙袍之后,她的心中就已经隐隐的有了猜测,后来那次在玉露殿听到墨晔阳和清璇苟合,而后,墨晔阳的身份和兰越联系到了一起,她就应该想到墨晔阳对墨灼的龌龊心思。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告诉墨灼这一切林熙攥紧了手指,眼中闪过一丝不安。 应该还来得及吧。等到她回去,或者她传信给墨玦,总归不会让墨灼被墨晔阳蛊惑的zàofǎn。 阮北北一直观察着林熙的神情,见她虽然还是冷静的样子,但已经陷入沉思,不由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转动着自己的脖子,企图离那柄锋利的剑更远一些。 “林阮阡陌,你现在,能够饶了我一命了吗?”阮北北小声的问道。 林熙看了一眼脚下狼狈不堪的女人,她的头湿漉漉的黏在脸上,不知已经多久没有清洗过,luǒlù在外面的伤口也狰狞无比,那张曾经秀气的脸,如今满是伤痕,丑陋的令人反胃。林熙的心中忽然有一些无趣。 “啪——” 在阮北北惊恐万分的目光之中,斩夜剑席卷着杀气袭向自己,她恐惧的几乎要晕过去,瞳孔缩小成针尖,那一瞬间,她从未感受过死亡如此接近的滋味。 下一刻,林熙已经收回了剑,冷冷的扫了阮北北一眼,淡漠的开口:“能不能放你走,还要看你那个所谓的太子哥哥,是不是真的在意你这个便宜meimei了。” 说完,她转身离开囚房。 许久,阮北北才从惊惧之中回过神来,惊觉自己浑身都已经被汗水湿透了,那一刻,她真的以为林熙要一剑刺死自己。 摸了摸脖子上的血痕,混合着泪水和污秽,她的脖子一阵剧烈的疼痛,她心有余悸的盯着地上被斩夜剑一剑砍为两段的青色玉簪,眼底复杂的情绪变幻着。 她瘫软在地上,将破碎的玉簪放在手心,企图将其拼回原本的样子,谁知玉簪刚刚放在她的掌心,竟然缓缓的化成一撮冰蓝色的晶体碎片。 阮北北将碎片捧到自己眼前,轻轻放到胸口,呜咽的哭了起来。 墨玦 她是真的爱那个白衣飘飘的年轻帝王,哪怕她如今这幅样子,都是拜他所赐,他越爱阮阡陌,她就越爱他。 可是,她这一辈子,都败给了同一个女人。原来从始至终,她都争不过阮阡陌,那个人不用争也不用抢,就有人前仆后继的将一切捧到她的眼前,明明她已经得到了一切她想要的了,为什么连自己这最后的一个念想,也要毁掉? 阮北北看了一眼紧闭的囚室大门,心如死灰,恨得彻底。 林熙手拿着一条干净洁白的帕子,轻轻地擦拭着斩夜剑上本来就没有的污秽。 她将阮北北的簪子毁掉,是觉得冰魄míhúnxiāng已经无药可救,阮北北必死无疑,这簪子也不必戴着了,而她如今摇尾乞怜的样子,只是让她觉得无聊至极。 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因为不管墨玦御赐簪子时候是以什么目的和名义送的,她看见这簪子,就想到昔日阮北北朝自己炫耀的样子,很烦。 林熙抬起头,只见傍晚灰蒙蒙的天空,晚霞被乌云遮蔽,漠南的天少有这样阴沉,让她的内心蒙上了一层阴霾。 她有些想念千里之外的那个男人了。 * “汪洵这个废物!” 南疆军帐之内,司徒岚愤怒至极的将自己手中的茶盏拍到桌子上,不知想到了什么,白玉茶盏在掉落的瞬间并没有应声而碎,而是稳稳的落到桌上。 这套茶具,可是当初他见到了林熙军中同款,只是比林熙军中的一套粗糙的玉石杯子要高级的多,他也不知为何,听说林熙喜欢喝茶,便也在自己的军中备上了龙井。 “怎么办,陛下那里要我们半个月内将阮北北送回南疆,可是如今”军帐内的幕僚皱着眉说道。 “林熙那边放出消息了吗?”司徒岚问道。 “还没有,但他没有封锁阮北北被抓的消息,应该是等着太子殿下您先出条件。”幕僚低着头回答。 事实上,他们倒是没觉得林熙做得不对,两方本是敌对,阮北北还是被北墨通缉的囚犯,被林熙抓住用来威胁南疆,他们两卑鄙无耻都说不出来。 不爽?不爽你可以不用在意阮北北啊?我们北墨处死一个罪人,还需要南疆的同意吗? 此事归根到底,是因为老皇帝司徒昼不知为什么,非要阮北北这个什么用都没有的公主,流落在外十几年都不要,如今却命令太子殿下必须将人带回来。 老皇帝真是人老了,也糊涂了。 司徒岚眼底一道精光划过,重新将茶杯举起来轻饮了一口,清香醇厚的茶水沁人心脾,让他心中的烦躁少了几分,他渐渐的好像明白林熙为何喜欢饮茶了。 之前他喜欢饮酒,但饮酒误事,饮茶反而让人时刻清醒。 “小五,你觉得此次南疆攻打桑淦城和翰沙城的胜算,有几成?”他忽然问道。 幕僚小五愣了愣,面色有几分犹豫,不知该如何开口。 “殿下,臣不敢说。” “有何不敢,说,本殿要听实话。”司徒岚露出几分太子的威压,金色的眼瞳满是傲然,平静的说道。 “不足,五成。”小五的脸色难看,伸出一只手的五个手指,“原本我们此次攻打漠南,准备充足,最重要的是人多势众,粮草充沛,以强攻弱,本来该是九成的胜率,也差一点,在之前不到七天就差点攻陷了桑淦城,可是,变数就在林熙来了,不但来了,还是仅仅用七天就赶到了她本来根本不可能亲自赶来的桑淦城,有了她上次击退我们,还伤了太子殿下您,如今的南疆士兵士气大镇,我们的胜率便只有六成。” 司徒岚点了点头,道:“继续。” “为了救阮北北,我们这半个月兵临城下,眼睁睁的看着熙南军和漠南军队被林熙牢牢掌控,却迟迟没有做任何动作,北墨兵书之上有一句话,太子殿下可知道?” 司徒岚面沉如水,金色的瞳孔没有一丝波动,淡漠的说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正是,如今翰沙城以逸待劳,还有了林熙这个主心骨,加上熙南军的加入,北墨皇帝对林熙的支持,令他们根本后顾无忧,而我们南疆已经人困马乏,面对林熙不败将军的名号又锐气全无,自然,胜率已经不足五成。” “既然胜率这么低”司徒岚的眼中没有一丝焦躁,反而唇角扬起一抹笑容,“那本太子卖林熙一个人情好了。” “什什么?太子殿下,您是打算?” “跟林熙说,只要她放了阮北北,我们就退兵!”司徒岚淡定的开口。 “好,不,等等,太子殿下,如今可是攻打北墨千载难逢的机会啊,且不说您辛辛苦苦说服了陛下出兵,一回到南疆就马不停蹄的联合了惊云和楚风,如今北墨三面皆敌,正是一举击溃他们的最佳时机,错过了这一次,我们不知道下一次还要等到什么——”小五刚想应下,便反应过来,试图劝说。 “你说的,胜率都不足五成了,本太子还打个屁?既然这机会已经是个失败的机会,也只有蠢货会抓住不放,本太子如今这么年轻,早晚颠覆了北墨,但一定不是现在。”司徒岚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的冷笑道。 “本太子帮皇爷爷把阮北北带回去,让皇爷爷潜心修行长命百岁,不好吗?” 长命百岁,但别在插手朝政之事了。 司徒岚微微拧住眉,若不是司徒巍还小,南疆年轻一代又都虎视眈眈,他还要担忧司徒昼用小巍威胁他,他怎么可能还屈服在司徒昼身后,南疆的皇位,本来早该由自己坐上去了。 如今他的底蕴还不算深厚,攻打北墨本来就有风险,很容易为别人做了嫁衣,如今他退兵,正好顺理成章。 看看北墨的那个太祖墨天鸿,老人家,就该要做老人家该做的事情,cao心太多,插手太多,是会夭寿的。 “是,臣明白了。”小五应了一声,又道,“那楚恩隆那里,我们怎么说?” “随便怎么说,他儿子死了是北墨的人害的,又不是本太子害的,他愿意报仇就继续出兵呗,不敢得罪北墨就收兵,花无岸不是去天澜了吗?他要是够胆量,最好和花无岸拼个你死我活。” 司徒岚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笑的冷冽。 楚惊尘的死在所有人的预料之中,楚风国的皇帝楚恩隆借此机会攻打临江和北墨的边境,不过是借用了南疆的势,如今如果南疆退兵,北墨此时的困境,也就迎刃而解了。 林熙和司徒岚在某种没有交流的情况下,默契的做了一个相同的决定,一个选择退兵,另一个选择将阮北北扔给他,然而两人都没有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 深夜,阮北北瑟缩在囚室的一角,还捧着那一滩碎片,直到天色黯淡,房间内没有灯火,在一片黑暗之中,她才恍惚的回过神来。 她摸索着找到桌子上一根残败的蜡烛,手臂颤抖个不停的点燃烛火,忽然,阮北北的身体如同被冰封般僵硬在原地,她的眼中瞬间被恐惧填满,眼神死死的盯着窗户上倒映出的黑色影子。 “是,是谁?是谁在外面?” 阮北北结结巴巴的开口,声音沙哑的如同一个男人,她的心中还抱有一丝侥幸,外面应该只是一个值守的侍卫吧。 “咯吱” 房间的门被人从外面轻轻地推开,在寂静的夜里分外清晰,阮北北刚想要大喊大叫,便被莫念的气息牢牢锁定,她在那股沉重的气息压制之下,竟然不出任何声音。 漆黑的衣袍,在昏暗的烛火之下像是蹁跹的黑色蝶羽,苍白英俊的面容,眼角那一道浅浅的疤痕,轻轻勾起的唇角,莫念的形象在阮北北的心中,就是最恐怖的魔鬼。 “你,你要做什么四殿下,你饶了我吧,我已经知道错了”明明是夏天的晚上,阮北北却恐惧的牙齿都在打战,她不停地向后退去,直到后背抵住了冰冷的墙壁,瑟缩着跪在地上磕头,将头颅碰撞咚咚响。 “原本,阡阡饶了你,我也打算放过你的”莫念面无表情的看着阮北北磕头的样子,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好像在看着一具尸体,冰冷低沉的声音传来。 “但是啊我有什么资格替母妃饶了你?你和阮寒清害污蔑母妃与他人私通,污蔑我不是皇室血脉,我,有什么资格替阮寒雪原谅你!” “不,不,不要,从前的一切都是阮寒清做的,与我无关,我那时候也还是个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