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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京城,质疑过他琴艺的,只她一人。 且还能近乎诡辩,说得头头是道。 “二郎今日频频走神,心思全然不在棋局之上。”袁阁老将指尖一枚黑子敲在棋格上,吧嗒一声脆响。 袁阁老赢了此局,没有再下的意思。 袁柳琴音未绝,袅袅烘托着天上月。 炉上泉水煮沸,壶盖被热气顶得噗哒哒轻响。 袁松手持茶则,细细将卷起的茶叶浸入沸腾的泉汤中。 茶叶舒展,清香满庭,他替父亲和三妹各斟一盏茶。 “不想屈身翰林院?”袁阁老拧眉,“勿要好高骛远,在翰林院好生待几年,若能简在帝心,待为父致仕,你未尝不能入内阁。” “父亲误会了。”袁松饮一口茶,“儿子为的是终身大事。” 袁阁老懂了,儿子是对定北侯府的楚姑娘不能释怀。 “太后娘娘已派人言明,还想再留楚姑娘两年,相看之事到此为止。”袁阁老叹道,“你还年轻,前程为重。” 袁松唇角噙一丝笑,没多说什么。 一曲终了,他瞥向三姑娘袁柳:“三妹平日里,同户部尚书府的孟姑娘可有来往?” 孟羽宁? 袁柳捧起茶盏,点头赞道:“孟jiejie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小妹所不及。” 能让三妹心服口服,倒是不易。 袁松笑笑,与有荣焉。 移开视线,望望园中新开的海棠:“园中海棠花开得正好,三妹不如请孟姑娘来论琴赏花?若孟姑娘应下,还请三妹知会二哥一声。” “二哥心仪的是孟jiejie?!”袁柳惊呼出声。 不止她,袁阁老也惊诧不已。 “不行,孟家姑娘乃太后看重的人选,如今后位未定,且收起你那份不该有的心思!”袁阁老肃着一张脸斥道。 袁松抬眸望望天上月,唇边笑意不减,似乎不太好办呢。 可,那又如何? 早朝后,宋云琅回到紫宸宫,将大半奏折交给魏长福:“先抬去藏书阁,朕午后过去批,别声张。” 午后?陛下不是召陈娆姑娘午后入宫对弈吗? 魏长福不太明白,却没质疑皇帝的话。 赶忙招来王喜,两人一道把奏折装入箱笼,又亲自盯着两位力大的内侍,悄悄把箱笼抬去藏书阁。 “陛下,翰林院袁大人求见。”魏长福匆匆擦了汗,进到御殿禀报。 宋云琅正批奏折,头也未抬:“宣。” 袁松步入御殿,禀报完皇帝亲口吩咐的事,却并未告退。 “陛下,今日早朝,陈国公一系已改变说辞,支持陛下只立后不纳妃,沐恩侯一系却开始反对。”袁松躬身称赞,“臣以为,陛下此计甚妙。” 随即,正身道:“臣斗胆猜测,陛下心中属意之人应当不是陈姑娘,不知实系何人?臣愿为陛下分忧。” 袁松自知问此话有些僭越,可他想先弄清楚,皇帝属意的究竟是不是孟羽宁。 手中这道奏折批完,宋云琅收起朱笔,丢入夔纹笔洗中。 雪寅在他脚边打转,宋云琅瞥一眼,没有抱它的兴致。 还是温香软玉让人留恋。 “朕都未想好,袁卿家焉知朕不会选陈姑娘?”宋云琅潇洒摇着乌金扇,挑眉望着眼前意气风发的状元郎,“当然,孟家、顾家、郑家的姑娘也都不错。后位至关重要,朕自当好生斟酌。” 果然,陛下心中纳入比较的几位,有孟羽宁。 “臣斗胆谏言,孟姑娘心高气傲,其兄长又是御前近臣,并不适合立为皇后。”袁松躬身禀。 端在身前的双臂,半遮住他面容。 他自以为,把所有真实情绪都藏得极好。 宋云琅盯着他,眸光微闪。 收起乌金扇,摩挲着扇骨上雕刻的纹路,默然不语。 半晌,他问:“袁卿家故意引朕往外戚干政的方向去想,是与孟家姑娘有仇?” “臣与孟姑娘并无仇怨。”袁松跪地伏拜,“臣一时失言,请陛下责罚。” 袁阁老清正秉直,素来不结党,更不会指使新出头的儿子诋毁不是政敌的孟家。 有其父必有其子,以他对袁松的了解,袁松也不是搬弄是非之人。 用心高气傲来形容孟姑娘,显然是见过的。 母后提起孟姑娘太多次,漪漪又曾想把他让给这位宁jiejie。是以,宋云琅对孟羽宁难得有几分印象。 心气儿是有的,要说心高气傲,有些过了。 他盯着袁松,眼中生出一丝玩味。 “既无仇怨,那便是心之所系?”宋云琅起身,绕过御案,走到袁松身前。 居高临下睥他:“对朕的秀女起心思,袁卿家胆子倒是不小。” 袁松第一次做出这样不理智的事,一心想着让皇帝不惦记孟羽宁,不料越描越乱。 “臣罪该万死。”袁松伏拜。 “平身。”宋云琅亲手扶起袁松。 “若你袁松真能为朕分忧,朕不仅不罚你,还为你和孟姑娘赐婚。”宋云琅把玩着乌金扇,气定神闲坐回龙椅上。 能得到袁阁老的支持,立漪漪为后,定会比他先前谋算的更顺利,倒是意外之喜。 宋云琅瞧着袁松,心情越发愉悦。 有弱点的臣子,比一位无懈可击的臣子,顺眼得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