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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监一个不注意,她就用针扎,用水烫,在儿子凄厉的哭喊声中桀桀怪笑。 等璞玉再大些,她的疯病似乎好了一些。 清醒时,她便拿着一双凤眼恶毒地看着他,直到他害怕,跪在地上求饶,她这才勉强放过。 疯了时,依旧不管不顾地追着打,打得他头破血流,打得他不再动弹,她却在旁边拍手欢笑。 可一转眼,她又会搂着他,抱着他,亲声呢喃,心疼地替他擦拭伤口。 她告诉他,他没有爹,他的爹被外头那个男人害死了,还告诉他,他一定要好好将自己藏起来,别让人看见,若是被人发现了,自己和他都活不了。 璞玉七岁那年,她将攒下的灯油尽数浇到了身上,燃起火苗,似飞蛾扑火,又似凤凰涅槃。 “你可知,我本可将她救下,却眼睁睁地看着她没入火光之中,那一瞬,心里竟隐隐地有一丝高兴,你说,我是不是也是疯了?” 璞玉转头看向沈熙,轻笑出声,接着,又低下头去。 “或者,我本就是地狱恶鬼,这一生注定无亲也无故,踏着罪孽而来,终将伴着罪孽而去。” 沈熙看着他,一时无言。 他虽身份尊贵,却生如弃子。那样小的年纪,独自面对亲生母亲的冷漠,威胁以及虐待,而至高无上的父亲对此却不闻不问! 听说他从不踏出醉仙居的大门,如今倒是可以理解了。 她伸手去握他的手,“大哥莫说这样的话,你母亲自己选择了那条路,与你何干。再说,没人生而有罪,你更不是恶鬼。” 璞玉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细长的手指柔软无骨,棕黄的皮肤下青筋清晰可见,温暖得如同冬日的暖阳。 他很想回握过去,却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自己一动,这如幻如影的美好便会再次破碎,转眼消散不见。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反应过来,忙将手收回。 璞玉看了看空了的手,慢慢填满的心瞬间又空塌了下去,他轻轻扯了扯嘴角,伸手给自己斟了一杯,仰头一饮而尽。 他这个疯子的儿子,弑母的恶魔,胆小懦弱的可怜虫,又怎么会有人真心相交。 不,不会,他不配! 耳边却传来沈熙肯定的声音,“再说,你也不是孤身一人,你还有肥叔,还有我。” 璞玉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她,灰败的眸子渐渐燃起火光,可很快,那点亮光又渐渐消散下去,他笑了笑,没说话。 她叹口气,知他又想起了顾潜,也不再说话。 半晌,璞玉的声音才重新响起,“当年,这话他也说过。” 她心中一叹,如今倒有几分理解他当年对顾潜的痴恋了。 十岁不到的孩子,从小生活在惶恐不安之中,冷不丁地被人从冷宫接出来,兄长们冷嘲热讽,姐妹们玩笑捉弄,下人明面上恭敬,背地里轻视糊弄,内心的恐惧更甚从前,只得将自己彻底孤立成一个怪人,才能获得一丝的安宁。 可到底是个孩子,哪里不渴望有人关爱,有人陪伴?顾潜的到来,给了他最大的安慰,用他自己的话来说,那七八年的时间,是他这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他愿意用余生的全部换那时的一刻。 可惜,终究不能回头。 看着他,她忽然有些不敢确定,他到底是真的爱恋顾潜其人,还是贪恋他带给他的那一份依靠和温暖。 沈熙难得清醒地从醉仙居出来,老掌柜将她送到门口,恭敬地立在门口,直到看不见人影,这才转身关上门。 一进府,就见金戈迎了上来,“公子,石爷找您,说是有重要的事要禀告。” 她来不及换衣服,直奔东跨院。 东跨院里安静地如同后院,沈熙一眼就看到了瘦了好几圈的王全,眼睛一亮,立刻高声喊道,“王叔!” 王全连忙起身行礼,连称不敢。 石奎却面色凝重,吩咐人守好院子,这才对沈熙道,“公子,容娘子的死应该就是楼mama所逼,不过,她的父亲却有些不对劲。” 沈熙之前便听顾潜说过这事儿,是以早有准备,也不吃惊,等着王全解释。 王全当即将这几个月查到的事情详细地说了一遍。 汤容的死没什么新的发现,若没有意外,应该就是楼mama逼迫这才导致她走投无路,自绝了事。 至于名籍上的变动,他们查到给汤容改籍的乃是教坊司的一个老乐工,名唤俞娘子。 据她交代,当年是一个带着幂篱的女人找上她,自称是汤容的姑姑,给了她两根金簪,让她按自己说的改了汤容的名籍。 但是,他们后来查到,汤容父亲汤明泉只有兄弟二人,压根儿没有什么姑姑。 他们不放心,又去查楼mama,却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或者说人。 花楼的门子回忆说,楼mama死当天,楼里来了个一身黑的人。 虽然上下遮得严严实实,只露了一双眼在外头,可他还是一眼就看出那是个有一定岁数的女人。 本以为这人是来闹事的,他还特意留心了下,谁知,她坐了大约一刻钟的功夫便走了。 之后他便将这事儿扔到了脑后,直到他们打听,这才想起来。 她皱了眉,相隔十几年,都有一个遮了头脸的女人出现,只怕不会是巧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