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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势突然急剧扭转,她取代孟繁臣,变成那个被审判的杀人犯。 而孟繁臣则成为高高在上的审判者,掌握着生杀大权。一锤敲下,是死是活,全凭他喜欢。 原意偷偷瞄了一眼孟繁臣,她发现他始终维持着刚才那个姿势, 背微微躬着,脸绷着,神色却格外平静。 这人喜形不于色,情绪一向藏得深。除了在床上,她很少看到他失控。 眼下她竟没法很好地琢磨出他的真实情绪。 他到底怎么想的? 手指一点点变硬,原意慢慢握成拳头,嗓子眼发哑,试探着出声,“孟繁臣……” 尾音轻颤,拉得很长很长。 原意喊孟繁臣的名字,可他却恍若未闻,形如雕塑。 她不免有些紧张。想想自己可真够没出息的。 —— 事实上,孟繁臣是不知该如何反应。 在原意说完这些话以后,记忆猛地破了口子,往日的画面跃然纸上,一帧帧,一幅幅,见缝插针不断往他脑海里钻。 他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想了很多很多。 江美慧和海秋月是闺蜜,两人同年结婚,同年生娃。孟繁臣和原意前后就相差一个月。他的生日是3月21日,原意则是4月22日。 自打他有记忆以来,他的身边就总围绕着原意。小时候她是淘气王,调皮捣蛋,成天惹事。她在前面闯祸,他就跟在她身后收拾烂摊子。 两家长辈关系亲密,他和原意是真正的青梅竹马。长辈们还时常开玩笑以后要做儿女亲家,盼望着他和原意能走到一起。 原意是从来没当回事的。在他俩领证之前,她根本就没有萌生过要嫁给他的念头。 但孟繁臣不是。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长辈们的影响,自从他懂事以后,开始有了男女意识,他就默认原意是他的。最初只是原始的懵懂的占有欲。到了高中就渐渐演化成了喜欢。 不过这种喜欢是见不得光的,他只能偷偷暗恋。彼时她喜欢祁俨,所有的心思都在那人身上,忽视了身边的所有朋友,包括他。 高中、大学、再到工作,一个女孩子最美好的七年,他始终站在她身后,以发小的身份,默默看着她为另外一个男人付出了一切。 不想给她造成困扰。他深藏自己的喜欢,从来不敢轻易流露分毫,唯恐被她察觉。他希望她能幸福。即使他不是那个能给她幸福的人。 原意的七年,是她和祁俨年少情浓,相亲相爱的七年。可对于孟繁臣来说,那七年,他们有多幸福,他就有多黯然神伤。他只是那个躲在角落里,被忽视,被忘记的卑微的男二。 即使是这样,他依然义无反顾地报考了J大,选择留在宛丘,只想离她近一点。不想天南海北,相隔一方,见一面都难。他想时时刻刻都能知道她的动向。 第七年春天,原意和祁俨分手。毫无预兆,在即将见家长的时候,一段长达七年的感情戛然而止。 原意以最快的速度从华严退了股,和祁俨彻底断干净。然后壮士断腕,毅然决然决定转行。考教资,考编,入职十九中,并在同年年底和孟繁臣结婚。 她的人生在二十六岁那年彻底扭转。走上了另外一条道路。 那是她最灰暗的一年。孟繁臣却从来没见过她的一滴眼泪。她表现出一副轻松自如,无所谓的样子,告诉所有人她很好,她根本就没有受到影响,谁都不必担心她,同情她。 可她不会笑了。眼里的光也消失了。她变得越来越沉默,她不愿对任何人敞开心扉。她只顾享受,每天都在得过且过。 看似快乐,小日子过得很滋润。事实上却时常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喝闷酒,流泪到天明。 孟繁臣知道她还放不下祁俨。七年的感情不是说断就能断干净的。理智上能够做到,可心理层面却无能为力。 明明知道她心里有别人,也知道她提出和他结婚是为了应付长辈的催婚,她急于摆脱眼前的烦扰。可他照样还是答应了。甚至没经过任何的思考,全凭本能。 新婚之夜,原意酩酊大醉。抱着孟繁臣哭得一塌糊涂,嘴里一直在叫着祁俨的名字。 身为丈夫,孟繁臣感受到了奇耻大辱。奔溃和绝望瞬间就击垮了他。那一晚,原意熟睡以后,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抽烟,一根接一根,烟头焚了一堆。 天亮以后,他拨通了好友顾塬的手机,决定去梵于支教。 结婚三年,两人一直分隔两地,聚少离多,联系更是稀少。塑料夫妻,在长辈面前扮恩爱,只谈.性,不谈爱,维持表面的和谐。实则私下里两人感情寡淡。原意压根儿就没把他当回事。 这三年,原意从来不关注他的生活和工作,她的目光也从未在他身上停留过片刻。 即使他从梵于回来以后,两人共处一室,她也没对自己多上心。 这十多年,孟繁臣守着一份得不到回应的喜欢,就像是在机场等一艘船,一次次失望,一次次神伤,又一次次治愈。治愈以后,再次失望,再次神伤,又再次治愈。反反复复,永无止境。 到了后面他就不抱希望了。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跪着也要走下去。他安慰自己,能这样一直守着原意也挺好的。做人不能太贪心,成年人哪能事事如意呢!原意的人和心,他抓住一样就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