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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采和气恼他这副态度,但转眸思索一瞬,又箭步上前将手中正暖和着的手炉塞进他手中。一手替他撑着油纸伞,另一只手空闲出来拂去他身上的落雪。 眼前突然出现一位他熟悉的人,这让姬皦玉猛然怔住,那双狐狸眼傻傻地望向她,漆黑的眼眸中迸发出一束灼热的光线。 他唇瓣翕动却什么话也不说,只像一条流浪小狗眼巴巴望着随手施善的人。 蓝采和见他这副样子觉得好笑,本来看热闹的心思不知何时消散。她问:“你犯什么事了?何长庚要这么罚你。” 闻言,姬皦玉下意识垂眸避开她的目光,直摇头道:“他没罚我,我自愿的。” 嗯?蓝采和古怪地瞥他一眼。姬皦玉看着她道:“君子言有九鼎,我答应你的事说到做到。” 话落,见蓝采和眉目染笑,姬皦玉只觉呼吸一滞,耳尖猛然发烫,忙不迭地移开视线望向积雪的屋瓦。 蓝采和见他害羞,笑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回罢。” 然姬皦玉仍是不肯答应,只道他若走了恐惹何长庚更大的怒火甚至是怀疑。 “雪下大了——”蓝采和敛目将油纸伞递给他亲自拿,然后便冒着漫天的飞雪冲进屋檐下,敲门进入了书房。 姬皦玉定定地看着那火红背影消失在门后,然后收回目光,虽身在寒天冻地中却也不觉得冷了。 作为何长庚的死敌,蓝采和自然十分了解他的习性。何长庚喜静,但凡呆在书房里周围连暗卫也不能随意踏近、逗留,想必这次姬皦玉罚站是有何长庚默许的手笔。 她进书房的时候,何长庚正坐在桌案前俯身看书,瞧见来人便搁下书本迎身。何长庚笑问:“璃儿今日来是送汤的?” 撇开他深邃俊朗的面容不谈,何长庚这人待人处事一向谦虚守礼,这点颇得人心。蓝采和往旁边的软榻上一坐,开门见山道:“我来是为了逍遥城的事。” “哦,发生了何事?”何长庚鹰目中闪过一缕精光,端起茶壶给两人各倒了杯茶。 蓝采和端起茶盏呷了一小口,徐徐道来。这事要讲,得从上回她将万班主那个麻烦踢给她舅舅大伯小叔一事说起。 万班主果然和魔教关系密切,在被投入大牢三天后有一批杀手闯进大牢劫走了人。但她大伯估计事先预料到这个情况,于是带着一批江湖人等候在城外,等杀手劫走人出了城,来了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现下大伯已差人送信到永明城,向她索取城主令。 “这又何足畏惧!”何长庚投给她以安抚的眼神,起身重新回到桌案前,挽袖执笔写信。 “有我在,他们想必不会乱来。现下我写一封书信送去逍遥城,可暂助你拖延时日。只是我有一事不明,还请璃儿赐教。”何长庚忽的抬头看她,目光深邃。 “何事?” “不知璃儿可想好了退路?” 蓝采和沉默思索,继而一笑,道:“我自不会毁掉逍遥城的基业。如今两家联姻不如合二为一,相互帮扶?” 她朝何长庚颇有深意地投去一眼,敛眸微笑。 “此事不急。” 听到这何长庚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却没有马上同意。 蓝采和知他心有疑惑,没有催他作决定只疑惑开口:“方才我瞧见姬公子站在书房外的雪中,瞧样子已站多时了。不知他是为了何事?” 何长庚执笔的动作一僵,面色浮上一丝恼怒和尴尬但很快又恢复成波澜不惊的模样。他垂头继续写信,声音冷淡:“一点小事罢了。” “哦。”她不信。 蓝采和一直暗中观察着他,自然没有错过他表情的变化。内心耻笑一声,却要装作面上不知实情,可真是难为她了。 将逍遥城的杂事处理的七七八八后,蓝采和本不想多待,于是告辞离去。她走出屋檐下抬头望天,灰蒙蒙的一片。 虽然雪势变小,但寒风却愈发凛冽。 她走近僵在雪地中的白衣青年,低声耳语:“他快出来了。” 话落,她信手取过那把油纸伞,踏着松软积厚的白雪渐行渐远。展开的油纸伞面绘画着成片相接的红白寒梅。 “吱呀!”书房门再次被打开,一道高挑的人影从里走出,站定在檐下。 姬皦玉回神看去。 何长庚身披一袭绣有金纹的玄色狐裘,修眉朗目,原本端的是一副威严华贵姿态,但奈何眉宇间沉着一股怒火郁闷,平添几分阴郁之色。 两人相对无言。 半响,何长庚耐不住,出口问:“理由?” 他不能明白,姬皦玉为什么不选一个有权有势的靠山。如果不把真相告诉他,也许他永远也想不出,所以他依着本心问了出来。 呼啸的寒风吹得他乌发凌乱,然姬皦玉眉目温柔,轻轻笑道:“远道有佳人,何时采芳赠。”「注1」 声音很轻,轻得何长庚以为出现了幻觉。他垂眸盯着莹白的积雪,修眉微蹙最终只叹息一声。 “回去罢。过两日去槐花县办个事。”既然如此,那便让他瞧一瞧姬皦玉倒底有几分本事。 何长庚甩袖进入书房,不再关注姬皦玉的动静,沉心思量起近日的局势。 等姬皦玉回到厢房时,两足已冻的没有知觉,双手倒还算暖和。 小厮阿历替他僵硬如木头的身体取下氅衣,然后跑出门去备热水和姜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