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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近水,池上浮着许多盏莲花灯,烛火微明,夜风吹过,漆黑的水面上碎金摇曳,像是池子下藏着万千锦鲤,衔着烛光怡然游动。 池中心有一个大水台,上面有粉白珠圆的戏子咿呀咿呀唱着一折吉祥的戏曲,卢阳王妃细细端详着季青雀的模样,半晌之后,赞叹似的对周遭的人道:“怨不得叫飞仙呢,不愧是季太傅的女儿,竟生的这样钟灵毓秀,实在是难得一见的人物。” 旁人也笑着凑趣儿:“谁说不是呢,这样的姑娘,要不是早定了人家,我都想讨上门去做媳妇呢!” 卢阳王妃掩口一笑:“你瞧瞧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和咱们长宁郡主抢东西了,我过两天就去告诉她,让你长长记性。” “哎呀,王妃,这可使不得……” 卢阳王妃和身边的夫人们笑做一团,她性子是出了名的平易近人,相貌也是出了名的平平无奇,便是如今满头珠翠,华冠丽服,也依然很难和美这个字产生一丝联系。 和那天亭子里所见的,风姿挺秀贵气十足的卢阳王大相径庭,实在很难想象他们平日里该是一对怎样的夫妻。 季青雀不记得自己见过卢阳王妃,便是上一辈子这位王妃入主后宫执掌凤印,似乎也没能随着丈夫地位的升高变成一个与之相配的重要人物。 ……那这位王妃为什么会忽然要见她? 卢阳王妃捂嘴轻笑,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往季青雀那张年轻漂亮的脸上一扫,面上神色如故,心里却酸涩不已。 ……怪不得呢,这样的美貌,这样的气度,谁能不心动呢。 第30章 生辰 卢阳王妃家室并不高, 自幼也知道自己生的并不美貌,于婚事上并无太大指望,后来被先帝赐婚给他最小的弟弟,风姿秀逸的卢阳王时, 她几乎不敢相信, 闺中姐妹打趣玩笑, 她只感到如在云端, 惶恐不安,待到成亲那日揭了盖头, 一眼看清自己丈夫那名不虚传的俊秀容貌,更是惊慌失措,战战兢兢。 可是卢阳王却只是神色淡淡的,他沉默着与她喝完交杯酒,漠不关心地对自己的新婚妻子说了第一句, 也是唯一一句话。 睡吧。 龙凤花烛彻夜通明,烛泪缓缓滑落,卢阳王妃的眼泪也悄无声息地落了一夜,第二天却不敢露出一丝端倪, 早早起床梳洗, 服侍着卢阳王起身,她俯身殷切地地抚平卢阳王的腰带, 卢阳王垂眼瞟了她一眼, 不作一言。 卢阳王妃脸上瞬间涨的通红, 眼泪涌出眼眶,可是她只是低着头, 一语不发, 等到送走卢阳王后, 她才发疯地将头上讨卢阳王欢心的华美发簪耳环扯下来,丢在地上,回身扑在床上,又羞又愧,放声大哭起来。 丈夫并不满意自己,卢阳王妃明白了这个事实,便更加谨小慎微,顺从恭敬,唯恐更招来丈夫的厌恶,她起初还安慰自己,虽然夫君对她冷淡,可是对别的女子也并不热衷,比起那些妻妾成群沉溺声色的王爷,她已经算得上幸运了。 可是她后来却发现并不是这样。 自己这位少有壮志颇有贤名的夫君似乎另有寻欢作乐之处,只是从不带进府里来,卢阳王妃只能佯装不知,她苦涩地想,她既又无长宁郡主那样过人的美貌,又无安乐长公主那样尊贵的身份,更无张皇后那样世人叹服的贤良,得不到丈夫喜爱再自然不过,所幸他还愿给自己几分体面,如此一来,她还能有什么不满呢? 今年她的生辰,正赶上战事大败,她怜惜国事,本不欲大办,可是卢阳王却难得到了她的院子里,吃了一盏茶,问了她生辰的事。 卢阳王妃心头茫然,又隐隐有些欢喜,她的丈夫从来没有这样关心过她,她大着胆子瞧着卢阳王的脸庞,昔日风采过人的少年已经不再年轻,眼角已经爬上来细细的皱纹,可是还是这样气度华贵英俊非凡。 她脸上便不知不觉浮现出一丝笑容。 这是她的夫君呢,与她相伴相随半辈子,死了也要葬在一起的夫君呢 卢阳王妃心底一片柔软,她轻言细语又巨细无遗地说了自己的安排,卢阳王听了,只淡淡地说,为什么不办,办吧,生点儿喜气。 卢阳王妃笑着说:王爷,那西北大败…… 卢阳王看都没看她,淡淡地丢下一句,多请些亲朋好友过来,季家的人可以都请过来。 卢阳王妃脸上还挂着尚未褪去的柔情笑容,整个人却骤然僵硬,如坠冰窟。 那个才在她心里复苏的,虽不貌美却快乐善良,满心烂漫幻想的少女瞬间死去了,她又回到了森严肃穆的卢阳王府里,做回了那个一身华服,谨言慎行,连丈夫皱一皱眉头都要心惊胆战的卢阳王妃了。 她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对卢阳王行礼,吐出来的气像是冷到了自己骨头里:妾身知道了。 季家的姑娘个个貌美,她早有耳闻,可是填房孙氏所出的那两个姑娘虽然娇艳,却还不过一团孩子气,那位季三姑娘尤甚,天真烂漫的让人摇头,恐怕日后要靠母亲精挑细选一个性情宽仁又门风清白的夫君才行,季大姑娘近日里倒是声名远扬,既美又烈性,倒是许久未曾见过的人物,连她们这些见惯人情世故的后宅妇人也感到颇为新鲜,荣华郡主近日里被拘在宫里,少不得说是招惹了她的缘故。 卢阳王妃猜卢阳王想请的是那位大姑娘,便刻意在帖子上点了她的名字,心里本就酸楚,见了季青雀,更觉得她远胜传闻,飞仙这个小字取的实在是恰如其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