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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女伎环绕,这一下离得极近,几乎快要咬上耳朵。 叶汝真只觉得他每一个字的热汽都触到了耳尖上,一片温热。 她强行忽略,低声答道:“都是演戏。女伎们就吃这一套,高冷大才子什么的。” 风承熙点点头:“我也会演戏。” 叶汝真心道:看得出来。 她低声问:“陛下说的要事,什么时候开始办?” 风承熙:“不急,还早。” 叶汝真能不急吗?女伎们一个比一个亲热,一叠声要她给她们写新词,度新曲,有人还抱出琴,让她指点。 好在这些天临叶汝成的字,找的就是叶汝成的诗本子,里面有不少残章闲篇。 叶汝真估且掏出几首应付过去。 琴嘛,点评起来也可以说得玄之又玄。 但当女伎们要她度曲的时候,她是真的不行了。 幸好她早有准备,入席之后就一杯接一杯,像不是要钱地往肚子灌,此时眉眼皆泛着春色,口齿不清:“度……度……度就度……拿……拿来……” 拿着词,唱得曲不成曲,调不成调。 但因为是喝醉嘛,女伎也只是笑着让她喝些醒酒汤。 一只手取过方才女伎记下的新词,端详片刻,然后拈起一支象箸,轻轻敲在琉璃杯上。 “看人间,谁得似,谪仙闲……” 席上众人都向风承熙看去,包括脑袋已经埋在桌上的叶汝真。 女伎们虽是照常服侍,但帝王之气如同有形,风承熙不笑的时候眉眼过于冷冽,像刀口上的薄刃,女伎们只觉得靠近都生寒,不由自主离他远一些。 此时他独占一席,脸上也带了点酒意,襟口微敞,露出一线皎白的里衣领子,牙箸轻响,词曲自唇齿间流泄而出:“……生涯不问,留情多在酒杯间……” 袁子明端着酒杯忘了喝,完没想到皇帝也会度曲,难怪会对叶汝成如此宠幸,原来真的是志趣相投。 女伎们当然更是又惊又喜,纷纷坐直了细听,有人连忙录曲,有人斟酒给他润喉,有擅曲者抱了琵琶,和着风承熙的歌声伴奏。 风承熙就在女伎手里仰首喝下一盏酒,新曲谱罢,伸手取过女伎的琵琶。 “孤向这庙里抬头觑望,问何如西宫南苑,金屋辉光?空则见颤巍巍神幔高张,泥塑的宫娥两两,帛装的阿监双双。” 这是戏文《长生殿》里的唱词,唱的是帝王心曲,他信手拈来,词正腔圆,曲调缠绵,琵琶声声圆润,竟是曲工双全。 叶汝真人趴在桌上,半边衣袖盖着脸,着实惊讶。 她打听出来的传言里,说风承熙年少荒唐,其中一项就是风承熙一整年没有上朝,甚至连自己的寝殿也不回,整日就在太乐署,和那些个梨园弟子厮混。 太后为此要把所有乐工伶人全赶出宫去,风承熙就抱着琵琶跟乐工们一道出了宫门,最后还是被当时的姜家家主拦路请了回来。 这一幕就发生在朱雀门外,官员百姓皆在,亲眼目睹者无数,一度传为奇谈,至今仍是一打听就知道。 叶汝真以为传言多少会有几分夸张,比如一个皇帝怎么可能去当伶人? 没想到竟是真的,就这声腔,这琵琶,没有十来年的浸yin,绝无这份功底。 更绝的是他唱的时候声带悲怆,眼含绝望,恍然便是戏文中那个走投无路的末路君王。 女伎们如获至宝,叶汝真身边顿时空了一大片,全转在了风承熙身边。 风承熙问:“你们喜欢才子,在下可算得上才子吗?” 女伎们纷纷道:“郗郎君之才,可与叶郎君并称双璧。” 风承熙看了一眼趴在桌上醉熏熏的叶汝真,叶汝真立即把自己埋得深一些,假作迷糊地哼唧两声。 然后就听风承熙问道:“那么在下可有资格见一见花魁如月?” 叶汝真:“!!!!!” * 青云阁的后院是女伎们的居所。 虽不如前院灯火辉煌,亦是布置得十分精雅,比起贵女的闺房不遑多让。 前院歌声与乐声到此听来十分遥远,落在风声,若隐若现。 房中飘出零落的琴声,并不成曲,一只纤纤素手拔弄琴弦,姿态随意。 “众器之中,琴德最优,能禁止于邪,以正人心。”姜凤声皱眉,“你来这种地方能练什么琴?” 姜凤书衣着发饰皆十分素净,指尖拂过琴弦,淡淡道:“兄长是自欺还是欺我?琴于姜家嫡女而言,只不过是媚上邀宠的工具。我连女伎服侍男人的本事都要学,在这里学琴,不是为了更好地讨得陛下欢心吗?” 姜凤书:“meimei这是在怨我?” “怎么会?”姜凤书浅浅笑了,“我这四时供养,一身血rou,皆是姜家给的。身为姜家嫡女,无论为姜家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阿月儿,你生来就要当大央皇后的,那是多少女人想都不想的尊位,而你,只是因为生在姜家就能做到了。” 姜凤声放软了一点声音,“市井百姓都知道的俗语,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的辛苦,哥哥比谁都清楚,但正因此,你的尊贵也不可限量,一切都是值得的,莫要胡思乱想了。” “我是在家中待得有些烦闷,所以想来这里坐一坐。这里没有人知道我是谁,我觉得很自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