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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看她,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子,回答:“没关系,虽然跟原来计划的不一样,但不管怎么说,我都要离开美国了。你一直很照顾我,谢谢。” “是讽刺吗?”她笑了,“如果你需要什么帮助,找工作或者任何其他方面的,请不要犹豫一定让我知道。” 电梯来了,我们一起进去。门合上之后,我看着电梯面板上跳动的数字问她:“你知道那个委托人是谁了吧?”失业之后,她就不是我的老板了,有点尴尬,但同时也是释然的。 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说:“可能有些不合适,但是我想让你知道,我曾经有一次就要结婚,后来没有结成,原因只是因为我以为,我,和他,对家庭或是婚姻都即不喜欢也不信任。但是现在,我觉得我们当中至少有一个人是真的在乎那些东西的。” 36) 光环效应 我没有接口,只在走出电梯的时候,又说了一遍谢谢。 他真的在乎吗?我问自己。我猜,只有在某种不真实的短暂的光环下面,家庭、婚姻,或者长期的感情关系,才能吸引住他,这种光环可能来自于一个年轻女子无瑕的青春,也可能是一个纯净得不能再纯净的初生的生命。 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写了道别的邮件,很简单的几句话,发给相熟的同事。信发出去,没有引起多少反应,很多人只当是我就要去香港了,我也没有再解释。收好东西,办完离职手续,大约5点钟。拎着一大袋东西下楼,迎着十一月清的风向东走,遇到第一个红灯的时候,在等待过马路的人群里站了一会儿,又折回来,往西一直走到Greendale花园饭店,把装着戒指的盒子留在行政公寓的前台,拜托他们转交给Mr. Ultan。一个穿着黑色制服,有些年纪的男人问我:“是贵重物品吗?”我摇摇头,想了一下又回答:“算是吧。”那人多少露出一点怀疑的表情,又很有素质的控制住了。 出了饭店,小腹又开始隐隐的痛了一会儿,不知道那里面正在发生什么状况,是在拼命长大还是挣扎着不想死去。我拿电话出来,打给Nick,对他说:“我请你吃晚饭吧。” 他回答:“今天有点忙,晚饭准备随便对付一下,改天吧。” 心不在焉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一边写一边看一边讲电话。因为我也经常是那个样子。 “那我来找你行吗?” “你怎么了?”他专心听了。 我有点说不出口,搞大了肚子而且失了业。二十几年以来,我总是在不停的告诉别人,得了小红花了,拿了一百分了,考了第一名了,得到奖学金了……“有点大有点复杂,见面说吧。”我回答。 他叫我到他办公室找他,记得带吃的,他要鳕鱼三明治。 我有点赌气,还想步行过去,不过说到底我还是蛮疼我自己的,真的累出点什么事情来,还不是我自己倒霉?我在酒店门口坐上一辆正在下客的出租车,到Nick办公室楼下的时候,外面已经渐渐有了一点夜色。一路上拿手机出来看了几次时间,我承认也不是全为了看时间,屏幕沉默着静止着,那个名字始终没有跳出来。 Nick的办公室在18楼,看得见风景的房间,只是View不是太好。我到的时候,他还在电脑上写东西,桌子上满是书和文件,西服外套脱了搭在椅背上,衬衣袖子卷到肘部。看见我,就站起来让我坐他的办公椅,像个小孩子似地告诉我,把椅子升到最高,可以看见对面那个5层楼高的大屏幕。我们坐在他的办公室里吃三明治,他跟另外两个Associate合用女秘书进来送咖啡,顺便打他一下,抓乱他的头发。然后又接二连三的来了几个同事,借东西的,约了出去玩的。看得出来女同事都喜欢他。只不过,他再怎么跟女孩子打闹,再怎么随便,我也不会觉得什么。而Lyle,我从来没有有幸亲眼看到过他跟别的女人调情,但他哪怕一个一闪念的出轨,我们之间任何一点点不妥帖的感觉都会叫我心碎。 三明治吃完,我们拿了咖啡下到17楼,那里是消防避难层,没有装修过,没有办公室里白亮亮的灯光,只有灰色水泥地水泥柱子,一个很大的露台朝着夜空升出去。露台上风大,有点,他把西服领子竖起来,系了条深灰色的围巾,看起来有点好笑。我两只手捧着纸杯,直到把手焐热了,才告诉他,我怀孕了,失了业,刚刚还把戒指还了。 “你打算怎么办?”他问我。 “到妇科诊所约个时间,然后再找份工作。”我简单的回答。 “都不是很大的问题,过去就好了。” 我点头。 “不管你怎么决定的,我都支持你,我们是朋友。”他一本正经得说,但过了一会儿,又问我:“你为什么不考虑一下跟他结婚?” “没想到你也会拉这样的皮条。” 他笑笑,然后说:“你真的爱他你知道吗?傻瓜也看得出来。那次看到你们,你的手和眼睛都没有离开过他。” “我是爱他,问题就在这里。” “有什么问题?他是个抢手货。” “我害怕。”我回答,眼泪迎着风滑落下来。 他看看我说:“嘿,你怎么哭了,我最看不得这个了。”伸手帮我擦眼泪,没想到越擦越多,两个人都觉得又好笑又尴尬。我不想哭的,但就是忍不住,使劲作出一个笑容,结果却是更加痛快地哭起来。他给我一个拥抱,我也抱住他,靠在他的肩膀上,眼泪落在他那条深灰色的Ralph Lauren围巾上,浸湿了的羊毛有点凉又有点扎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