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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那袭飘逸的舞裙塞进了衣柜的最下面,再也没有碰过。 窗棂里倾洒进夕阳的光,碎金锡箔般静静陈列在地板上,唐诗带来的空气香薰机在嗡嗡地工作中,盛夏黑莓蜜糖般的气息揉碎到空气里。 随着日落黄昏,太阳沉寂之前最后的一束光照射进来,直直的照进了藏岭漆黑的眼瞳里,刺眼,一片金光晃晃。 在那一片金光里,她好像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 道路两侧是浓绿色的梧桐树,高大,在夏天支撑起一片绿色的大伞。那条通向宿舍的路刚开始是尘土飞扬的土路,后来政府出资砌成了水泥地。 藏岭家住在工人宿舍最南边的小筒子楼里,因为没有空调,夏天燥热难耐时,林淑华就搬两个小板凳到楼下去,她一个,小藏岭一个。 在高大的梧桐树下,透过浓绿的树叶隐约可以窥见星子碎钻一样撒满夜空。 小藏岭枕在mama的腿上,渐渐阖上眼睛。 耳边是清凉的晚风,林淑华用扇子轻轻替她驱赶蚊虫。 每次小藏岭醒来时,总看到林淑华半眯着眼睛,但是手还无意识地给她摇着扇子。 那时,小藏岭觉得mama的力气无穷,不会累。 后来,小藏岭上了幼稚园,林淑华给她买了好多新衣服,每天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送去幼稚园。小藏岭好几次看到mama穿得是几年前的旧衣服,她曾问过:“mama你自己为什么不买新衣服啊?” 林淑华只是摸着她的头笑,说自己不喜欢现在的款式。 幼稚园开了各种兴趣班,从绘画白描到拉丁芭蕾中国舞等等。 藏岭记得自己把报名的消息告诉林淑华时,mama只是笑笑,没说话。 她不知道那时家里的经济已经拮据到吃每顿饭都要精打细算的地步,也没看到mama的饭量变小了好多。 后来,幼稚园大班的小朋友们都报了各种各样的兴趣班,每次放学时都只有林淑华来接她,她眼巴巴地看着穿着漂亮舞裙的小姑娘在教室里嘻嘻哈哈的等着舞蹈老师。 周五放学,兴趣班停课一次,林淑华来接小藏岭拉着她的小手去坐公交车时,一个漂亮的小姑娘昂首挺胸穿着青绿色的舞蹈裙,经过藏岭时,惊讶地看她一眼:“藏岭,你为什么不报中国舞啊?我昨天看到你在教室外看我们跳了好久。” 童言无忌,林淑华一愣,就看到牵着的女儿低下头去,支吾半天,也说不出来什么,看得她的心一沉。 周六,林淑华就带着藏岭去了舞蹈服装专卖店,买了最好看的舞蹈裙,练功鞋。 周一去幼稚园时,老师来告诉小藏岭让她跟着中国舞的兴趣班学习。 从幼稚园到初中,每次舞蹈课,林淑华都在教室的最后面看着藏岭上课,但凡上课不认真或者动作不标准林淑华都毫不客气,直接亲自上去当着一众人指导训斥藏岭。 为此,舞蹈班的老师和其他孩子都对藏岭一家印象不太好。 试问,哪个老师上课愿意一个家长摄像头一样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监视”着自己上课啊。 但是因为舞蹈班归属的辅导机构只负责收费,至于家长在教室后面旁听这种,不影响交费和课堂秩序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次藏岭落了舞蹈鞋上来拿,听到休息室里的老师阴阳怪气地议论:“那个总是坐在最后一排的家长是不是穷啊,交这么几千块报个舞蹈班至于像几万块艺术班那么盯着吗?” “是啊,我看她的衣服都是老气的不行的款式,哈哈哈。” “她女儿跳得也一般,这家长也是,送到这里来的没几个是认认真真学的。” ....... 站在休息室外的少女紧紧攥紧了拳头。 在一次学校组织的舞蹈比赛中,她站在舞台上,每个舞蹈动作都连贯标准,惊艳了一众同学老师,拿到了第一名的好成绩。 她这才意识到,舞蹈在无形中改变了她。 从走路姿势,挺直的脊背,气质,以及站在舞台上就信手拈来的自信,都与同班只顾着学习弯腰驼背的女生不同。 情书潮水般的袭来,每次藏岭来教室都能都桌膛里掏出一大摞情书和各种小礼物。 她在这一刻突然明白过来她拥有的这些,都是因为母亲的坚持。 她一次又一次站在各种比赛的舞台上,拿下各种奖牌和证书。 白色的聚光灯打在她身上,少女一袭橙红色的明艳舞裙,裙摆翻飞。 每次旋转间,她只要实现一落在台下,就能看到坐在观众席上的林淑华,女人乌发间夹杂着几根银发,岁月在她脸上留下斑驳的皱纹,却笑得慈祥温和。 那是藏岭最怀念的时光。 眼瞳里刺目的金光潮水般退去,像是熄灭的舞台灯光,藏岭回过神来,寝室的灯被打开,天边最后一抹金色黯淡下去。 她垂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自从母亲车祸去世,父亲不知所踪那天起,她被藏叶爷爷接回了老宅子,里面许许多多的陌生面孔,陈玉表姐带着藏家的一众小姑娘疏远嘲笑她,说她是没爸没妈的孩子,还偷她的舞蹈裙剪碎了当风筝玩,她和爷爷说过一次,老爷子很生气,狠狠训斥了几个孩子。 那却是藏岭噩梦的开始,她们开始变本加厉的欺负她,甚至在同一所学校里恶意散播她的坏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