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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家里养不活,把我送进龙套班子,”常兴笑着回忆,“其实才七岁大,老娘非说我十岁了,扔下我就跑。一帮徒弟里我最小,一个个地往死里欺负我,吃饭不给留饭,夜里不给被子盖。要不是有阿哥你管着,我不饿死也冻死了。” “你记得就好。”林翼摇下一点车窗,点了烟,也给常兴一支。 常兴看出来他是有话要说的意思,直接道:“阿哥有什么要我做的,你尽管讲。” 林翼却又一次答非所问,说:“你这一阵生意做得怎么样” “许亚明这个人脑子是灵光,”常兴轻笑,“已经开始调转方向,找了各种借口,军需不再碰了,一有机会就往重庆送人、送东西。我反正跟在他后面,不会有什么事情。” “那就好,”林翼说,又问,“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 “能什么打算”常兴笑着反问,“这一阵好多人去青浦找房子,打算到乡下去躲空袭,要么我们也去吧。把头一剃,换身农民衣服,谁还认得我们” 林翼也笑,望着窗外飘摇落下的细雪,像是在想象那个场景,静了许久才又问:“你知道我这几年在做什么吗” 常兴垂首,先点点头,再摇摇头,自嘲地轻嗤,说:“到底算知道还是不知道呢我也不懂。” 林翼收了笑,手肘搁在车窗框上,慢慢讲给他听。 他在造币厂仿制美国钞票公司版的法币,先仿了纸,再细究所有图文设计的防伪手段。 底纹,团花,浮雕、暗记,一组又一组的色序,互相重叠,却又要保持绝对的清晰。 平纹,渐变,波浪,连绵反复,通过疏密、粗细、弧度的变化,产生浮雕般的效果。 厂里有大藏省造币局派来的日本技工,也曾提出大可不必研究得这么细,因为有很多细节在做旧的过程中都会被自然地磨损掉。 但他对鹤原说,这是森山生前的意思。鹤原也站在他这一边,哪怕等到成品印出来,重庆那边已经改了一版,作用大减。但上面却没有任何追责,仍旧让他们继续着这样的研究。 恰如钟欣愉最初所想,森山想要的并不光是法币,鹤原也一样。 同样如钟欣愉所料,以一国之力仿制另一国的钞票,不可能做不出来,但时间却可以掌握。世界陷入大战,几乎所有的纸币都在贬值,所有地方都物价飞涨,比的是哪一方的币制可以坚持到最后,迟一日,便好一日。 “只是这样吗钟小姐那边怎么知道呢”常兴问。 林翼不答,叫他把车开到南京路中央商场,灭了烟,推门下去。 两人走进马尔斯咖啡馆。 西崽看见他们,走过来说:“林先生来啦。” 林翼点点头,要了两杯咖啡,找了个角落的位子坐下。 “就是这里”常兴又问。 林翼仍旧不答,伸出手,把一张折好的钞票握入常兴掌中。 “你付钱。”他对他说。 常兴却不松手,看了他半晌才反问:“阿哥,你这算什么帮我积功德啊” “不是,”林翼抽回手来,摇头笑说,“我要离开上海一段时间,到了那里会拍电报回来。要是你不帮我这个忙,那就没别人了。” “去哪儿”常兴仍旧看着他。 “日本。”林翼回答。 常兴噎了噎才道:“日本什么地方” “现在还不知道。” “去做什么” “我还能做什么”林翼反问。 这背后有个最简单明了的理由,造币的工作就要撤回本土了。 “为什么不要去呀!”常兴一时语无伦次,“阿哥你晓得吗我都已经想好了,许亚明那里有四只落地保险箱,一箱金条,一箱美钞,一箱珠宝……” 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下。 “还有一箱是什么”林翼笑问。 “我早都已经想好了……”常兴却不答,又把这句话说了一遍,目光望向四下,再回到林翼身上,茫然不知所措。 林翼也看着他,戏谑地说:“你是不是觉得我脑子坏掉了女人明明只跟腰子有关。” 常兴却摇头,答:“我知道劝不住你,你和钟小姐……你们跟我不一样。” 林翼这下真的笑起来,他这样一个没有信仰的人,竟然也有这一天。 “你留在上海,”他轻声道,“替我见她一面,把这几年的事情告诉她。” “侬册那自己去跟钟小姐讲!”常兴骂。 林翼却不以为忤,举手把西崽叫过来,示意常兴付钱。 常兴仍旧看着他,怔了许久,才把手中那张折好的钞票递出去。 “这位是常先生。”林翼给他介绍。 “常先生。”西崽接了,朝常兴点点头。 “此地咖啡很好,你以后要常来。”林翼又道,说完起身戴上礼帽,朝店堂外面走去。 “阿哥……”常兴追出来。 但林翼站在檐下,只是道:“车子我开走,你自己找个地方去吧,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说罢,便独自走进雨雪之中。 那天,他去了八仙桥,看着那片熟悉的陋巷,回忆多年以前某个初秋的午后。 她手里端着面盆,爬上三层阁的木头扶梯,身体靠在横档上,努力保持平衡。而后跪在他身边,用手试了水温,再把毛巾泡在里面,拧干给他擦脸。总是擦两遍,第一遍半湿不干,第二遍干一点。每一下都很当心,不碰到他眼睛上的伤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