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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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跟她换位置一样,再次从指缝中施放了善意。 徐未然看了他一会儿。男生松松垮垮地往后靠着,上身穿了件黑色t恤,下身穿了件并不算薄的黑色工装裤,修饰出男生无处安放的两条长腿。衣服略宽松,可仍能看出男生优越的身高比例,清瘦又不会单薄的身材。 只要看一眼,心上就会有被击中的感觉,从心脏开始,呈涟漪状往全身扩散。 又酥又麻。 是徐未然形容不出的,清爽美好的少年感。 第1章 夏蝉 “那、那你不去吃饭吗?” 徐未然已经忘了刚才被问身高的不愉快,真诚发问。 邢况并没看她:“待会儿去。” “哦,”她从椅子里起身,出于礼貌,说了两个字:“谢谢。” 到了食堂,她仍是只点了碗汤,可又想到刚才邢况的话。 “不好好吃饭的话,会长不高的。” 她又多去买了份盖饭。食堂盛的饭量很多,生怕学生会饿着一样。她吃了半个小时也没把饭吃完,实在是吃不下去,想把剩下的菜倒了。 包梓琪按着她肩膀把她按回去。 “怎么不吃了?” 包梓琪和张绒一左一右在她旁边坐下,围出了一堵威胁的墙。 “继续吃啊,吃不完多浪费啊。”包梓琪托着下巴,脸上的笑让人不适:“有没有听过一首诗啊?我背给你听啊。” 包梓琪清了清嗓子,摇头晃脑地背:“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张绒在一边笑,把一枚硬币扔了出去:“背得好,赏你了。” 硬币砰地砸在徐未然脸上。 女生被砸到的那片肌肤很快变得通红。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欸。” 张绒伸手在那块发红的地方使劲抹了两下,伸回手看了看,结果发现徐未然真的连一点儿妆都没有化,她的皮肤是天生又白又嫩,简直牛奶一样。 张绒每天用在脸上的化妆品价格可以抵上普通人一个月的生活费了。可就算用再贵的化妆品,化再精致的妆,她的肌肤看上去都远远比不上未施粉黛的徐未然。 这个认识让张绒暴躁起来。她从口袋里又掏了一枚硬币出来,咬着牙狠狠往徐未然脸上砸:“吃啊!诗都给你背了,还不吃!” 徐未然从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以前会看到网上的新闻,哪里又出现了校园暴力事件,一个女生或者男生被一群女生或者男生霸凌殴打。那个时候她还在三中上学,每天的生活能用平静无波来形容,班里的人就算顾不上友善,可起码能保持在一个客气的度。 因为在那样的环境里待得久了,她看到新闻后先会感慨一句:怎么有这么坏的人。后面会跟着小小的侥幸:还好她不会遇到这种事。 那时候信誓旦旦地觉得,她不会遇到这种事。受欺负多少会有点儿原因的吧,没有很大自我原因的话,很小一部分总有吧? 现在她发现不是的。有些欺凌,是可以毫无缘由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 自己没有做过任何事,多说过任何话,同样能有来自于他人的恶意跋涉千里也要针对性地落在她身上。 是这样的世界。 已经陷入到这样的状况里,现在再多怨天尤人都是没有用的。 只有自救才是有用的。 有了上次的教训,她知道班主任不会管学生之间的闲事。这里的老师都信奉着一个准则,弱rou强食,你被欺负,那是你弱,你活该。 而凭她自己的力量没办法跟这两个女生相抗衡,所以现在能做的剩下了什么? 她端着餐盘起身,包梓琪和张绒果然不肯放她走,不约而同伸手拉她。 她故意把餐盘往地上摔。 这个时候食堂里的人并不怎么多了,还算得上安静。杯盘成功在地上摔出一阵刺耳的噪音,引得很多人都朝这里看了过来。 有食堂阿姨听见声音跑过来,躬身开始捡拾餐具,同时不忘说上两句:“同学怎么这么不小心啊,你看饭都撒了。快去重新买一份吧。” 徐未然的举动太突然,包梓琪和张绒想不通她是什么路数,一时被唬住了。 徐未然目光冷然,从桌子上把那两枚硬币捡了起来,面向张绒,把硬币一个一个地扔了回去。 用的力气很大,硬币砸在张绒脸上,隔得很远都能听见啪地一声。 张绒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倏地起身要打她。 “哎哎哎,干什么呢,”食堂阿姨过来劝:“好好的这是怎么了,又都不是小孩子了,都这么大人了还打架啊?” 有不少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这边。 包梓琪不想事情闹得太难看,硬是把张绒拉走了:“算了,下次有的是机会整她。” 包梓琪和张绒在清才属于家庭条件很好的那种人,对她们来说,面子是很重要的东西。她们可以躲在阴沟里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而一旦见了光,她们就像惧怕太阳的鬼,是会收敛的。 既然已经被她们盯上,一味软弱只会让她们肆无忌惮地欺负。 徐未然不得不反击。 - “我去,况哥你没看见,那小丫头刚才胆子有多大!” 李章一回教室就兴致勃勃地把刚才在食堂的所见所闻说了一遍,最后总结:“有意思,外表是只小绵羊,其实内心是个长了利爪的小狼崽子!” 邢况始终一副不甚在意的表情,让人怀疑他到底在没在听。 “况哥现在可终于有同桌了,”李章觉得有趣:“我看她指定能把这一年都熬过去!” 钱蒙在一边插话:“只是包梓琪她们确实有点儿过分了,一个个的被家里宠出一身大小姐脾气,想欺负谁就欺负谁,我早看她们不顺眼了。” 李章冷嗤:“你看她们不顺眼也没见你放出过一个屁来!” “那不是看在俞小公主的份上吗,”钱蒙说:“要不然我早路见不平了。” 李章满脸鄙夷地看了看钱蒙稍显瘦弱的身板:“就你还路见不平,你别被包梓琪一个过肩摔攮死就不错了你!”扭头看向另一边:“况哥,晚上还去地下天堂聚聚呗?” 瞥眼见徐未然从外面走了过来,李章赶紧清了清嗓子,朝她招呼:“小meimei,喝不喝水?我刚打了杯热水回来。哦,杯子是新买的。” 徐未然样子有些蔫,摇头:“不用了,谢谢你。还有,”她又说:“以后别叫我小meimei了,我有名字。” “那我看见你就是忍不住想叫你小meimei啊,”李章一贯会跟女生套近乎:“我从成卤蛋那看见你出生日期了,看不出你竟然都已经十八岁了。不得不说你这张脸长得好,显年轻,嫩得水葱一样,跟十五六岁似的。” 钱蒙在一边看着他跟人小姑娘套近乎,深深为徐未然捏一把汗。李章这人从来花心惯了,换女朋友就跟换衣服一样,追人追得勤,分手分得快。不过以前李章的那些女友基本都是清一色的妖艳有个性,被甩也就被甩了,转身依旧是能寻找下一春的酷妹。徐未然这种清纯类型的李章还是第一次钓,不知道以后甩起来会不会有点儿麻烦。毕竟这种女生承受能力看上去不太好,到时候要是哭个没完,梨花带雨的,还真是不好打发。 整个下午徐未然基本没说过几句话,只有李章跟她搭话时她才会回答一两句。 邢况已经往脑袋上戴了顶黑色的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遮挡住了眉眼。 李章和钱蒙早就知道,每次邢况这么做的时候,就是在释放一个信号。 谁他妈都别去找他搭话。 李章看看她,再看看邢况,乐了:“小meimei,你这不爱说话的劲儿跟我们况哥有一拼啊。这要是你们俩成了一对,以后还不得无聊死。” 钱蒙警告性地看了李章一眼:“胡说什么呢。” 李章赶紧打住,往自己嘴上打了两下:“怪我怪我。” 徐未然的脸不断发热,注意力被李章其中一句话占据。头低着,不敢去看旁边的男生是什么表情。 虽然知道他脸上一贯是没什么表情。 好像就算天要塌下来,把这个世界砸得尸横遍野,寸草不生,都跟他没有分毫关系。那时候他会做的,依旧只是凉凉地掀起眼皮,给正在鬼哭狼嚎的人间留下一个漠不关己的眼神。 因为邢况在,徐未然不用担心自己的课桌和书本会遭到荼毒,可以正常地吃饭喝水,去洗手间。 洗手间这种地方往往是校园暴力发生的好场所。她不是没有过担心,每次去都有被害妄想一样往身后看了好几次。 包梓琪那些人虽然中午跟她发生了不愉快,可倒是沉得住气,并没有再出手做什么。 她安然无恙地上完下午的课,收拾了书包往外走。明天是周六,能在家复习两天,不用来这个学校,她明显轻松了不少。 到车篷的时候,她把车推出来,发现前后车胎被人划破了。 她只能一路推着车,出了学校。 学校一公里外有个修车的老爷爷,仔细检查了下她的车胎情况,告诉她:“破得太厉害,补不了了,只能换新的。” 徐未然:“好。” 要换好需要一段时间,她坐在一把小板凳上,把一本习题册拿出来,放在腿上躬着身写。 老爷爷看见,笑了:“小姑娘很用功啊。那边有个小桌子,是干净的,你拿过来用吧。” “谢谢爷爷。” 徐未然跑过去拿。 李章骑车经过,看着马路对面的女孩一笑,跟旁边同行的人说:“况哥,你同桌牛逼啊,在这儿都能用功!” 邢况只淡淡瞥了一眼。 晚霞染红了半边天,如火如荼地燃烧着。瘦小单薄的女孩坐在小凳子上,微弓着身趴在桌上写作业,绒绒的发被夕阳染成了红色,可那红色在她身上并不显得不伦不类,竟也是温柔的。 邢况收回目光。 骑着车,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与女孩错身而过。 第1章 夏蝉 夕阳西沉,光线越来越薄,书上的字有点儿看不清了。 徐未然揉了揉眼睛,把书收起来。 老爷爷在那边说:“修好了,小姑娘快回家吧。天晚了,回去千万小心点儿啊,当心看路。” 徐未然道了谢,付过钱骑上车离开。 路灯次第亮起,影子在一盏盏灯下拉长又缩短,缩短又拉长。夏夜的风带了股热气,混合着草木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