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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云路(科举) 第71节

    另一边,韩辑几人也到了湖边亭中,下人们一早就把钓竿和鱼饵什么的准备好了。

    老爷子一直生活在南边,对鱼自然不陌生,只不过在老家那边的时候多半是直接下河抓鱼,钓鱼这种慢吞吞的法子,倒是头一回尝试。

    今个儿既然是来放松的,韩辑也不跟两个弟子聊什么朝中的事和学问上的事,反而跟沈老爷子话起家常来,其实他一早就对老爷子很是好奇,觉得这位颇有一番见识。

    自然了,若是没有见识,也极少有农家会将孩子送去以科举为目标念书的,那种识得几个字,能在县城或是镇上打个零工,找点活计做的才是常态。

    沈老爷子自是不用下人帮忙,自己动手就将鱼饵穿在鱼钩上,抛入水中,水中的涟漪刚消失,就听见韩先生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沈兄,您当初送延益去读书,是怎么想的呢?”

    沈老爷子被这声沈兄给吓了一跳,忙道:“可当不起您这么叫,您是有大学问的人。”

    韩辑却不在意,闻言便道:“延益是您的长子,又是我的弟子,这轮起来,我跟您是也是同辈,也是因为有您,才让我得了这么个好弟子,这声沈兄您又有什么当不得的?”

    老爷子不善言辞,听着这话,好像也有些道理,思来想去,也辩不过,便受了。

    思及韩辑方才的问题,沈老爷子便叹了口气,开了口缓缓道来:“说起来,也没什么旁的原因,只不过是盼着儿孙们能有出息,也不奢求能做什么大官,只要不像祖辈们这般辛苦,整日在地里刨食,能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些,就行啦。”

    听他说罢,韩辑不由得沉默了片刻,才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沈伯文坐在老爷子旁边,也是头一次听到家中原先送原主去读书的初衷,听到后面,也不由心中酸涩。

    “韩先生,不瞒你说啊……”

    半晌后,沈老爷子苦笑了一声,又道:“当初我家老大,乡试落第三次,尤其是最后一回,是被人从考场上抬下来的,回来就大病一场,差点儿没挺住,当时我满心满眼啊,都是后悔。”

    沈伯文听到这儿,敛下眸子,愈发沉默了。

    “后悔让他读书考科举了?”

    韩辑听得出来沈老爷子的意思,在心中叹了口气。

    “是。”老爷子点了点头,但随即又道:“只是后来我又想开了,人生在世,哪有什么事是容易做的?不管是种地也好,做生意也罢,还是读书科举,都难……”

    韩辑没想到,自己原本已经觉得沈老爷子颇有见识了,此时一听,他竟比自己想象中的更豁达,也更有智慧。

    于是他颔首道:“不错,您说的很是。”

    都说寒门难出贵子,难得何止是财产条件上,这家人是否开明有见识,才是最关键的。

    如若不然,碰上个觉得读书无用,还不如杀猪能挣钱的父母,到时候别说出贵子了,想认识几个字都难。

    想到这里,韩辑不由得感到几分惆怅。

    随即又想开了,同沈老爷子道:“不过延益还算争气,将来前途不可限量,您这一番苦心倒也不算白费了。

    第七十一章

    那边聊的正好, 女眷们这边气氛也不错。

    叶子牌并不难,沈老太太打了几把就会了,周如玉便去照看阿珠和陆歆两个小娘子了。

    又是一把结束, 是沈老太太赢了,不由得笑着看向自家女儿,说道:“你的手气怎么这么差, 我们三个都轮着赢,就你一直在输。”

    沈苏闻言, 便笑意盈盈地开口道:“娘,您跟谢夫人和韩夫人福气厚着呢,赢牌也实属寻常。”

    一句话哄得几人都笑了起来。

    “您家的小娘子啊, 可真会说话。”

    沈老太太一边笑一边道:“您这越夸她,她就更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谢夫人反道:“若是我有这样的一个女儿,自是要宠着的,您呀就是太谦虚了。”

    说罢,又握了沈苏的手,轻笑着道:“让我们赢几把高兴一下便罢了, 你这傻孩子, 自己还真是一把都不打算赢了?”

    “就是。”萧氏也附和道:“下一把我可要放个彩头了。”

    只有沈老太太还有些迷惑, 不由得问起:“您二位是说,我们家阿苏不是手气不好, 而是故意输牌的?”

    “正是。”

    萧氏颔首,伸出手虚点了点正笑得含蓄的沈苏,道:“她呀, 脑瓜儿聪明着呢, 头几次许是真的手气不好, 也不熟悉规则才输了的, 后面几把啊,就开始算牌了。”

    说罢又揶揄地瞧了她一眼,道:“真当我跟你谢伯母看不出来?”

    沈苏被点破了也没半点儿不好意思,眉眼弯弯地道:“阿苏这不是想让几位长辈高兴嘛,您就别训我啦。”

    “好好好,不说了。”

    见自家女儿得了这两位的喜欢,沈老太太也乐呵呵的。

    中间的时候,厨房那边出了点小状况,有一样食材还没运到,派了人来问自家夫人的意思。

    谢夫人闻言便蹙了蹙眉,随即站起身来,正好打完一局,便从牌桌上下来,面带歉意地道:“外头有点儿事,我先出去处理一下,你们先玩儿着。”

    其余几人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闻言便体谅地道无事。

    谢夫人出去之后,沈珠忽然领着新认识的小姐妹跑过来,拽了拽自家小姑姑的衣袖,小声道:“小姑姑,我跟阿歆想出去玩儿,你能不能带我们出去玩儿呀……”

    陆歆虽然没说话,但也眼巴巴地瞧着她,许是从沈珠这边知道了这个小姑姑很好说话。

    周如玉闻言便起身过来,“娘带你们出去好不好?”

    “没事的,大嫂,我陪她们去吧。”沈苏是知道大嫂今日身子不怎么舒服的,便主动道。

    正要跟萧氏告罪,萧氏便摆了摆手,“去吧去吧,正好我们也歇会儿,打了好一阵子了。”

    在屋里伺候的丫鬟也极有眼色,见状便主动过来,道:“奴婢给您引路。”

    两大两小这才出了花厅。

    待到她们走后,花厅里除了伺候的丫鬟,也没外人了,沈老太太便咳了一声,看向萧氏,出声道:“韩夫人,您看我们家阿苏如何?”

    萧氏一时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道:“阿苏自然很好,您是想?”

    沈老太太面上有几分纠结,但还是开了口:“实不相瞒,我跟我家老头子此番上京来,主要是想给这个小女儿寻一门亲事……”

    听到这里,萧氏便懂了,自然而然地便道:“我明白了。”

    随即便露出个温和的笑意,直道:“您放心,我家老爷把延益当做自己子侄般对待,如玉也是我的弟子,阿苏这个小娘子,我也颇为喜欢,沈家的家风这般好,延益也是前途大好的翰林官,想给阿苏找个好人家并不难,我会留意的。”

    “那就好那就好。”沈老太太也是大着胆子才提出来试试,没想到人家立马就同意了,心里头的大石总算是放下了。

    周如玉在一旁听着,心中不由得道:自家初来京都,论起人脉来,自然没有师娘广,娘也算是为了阿苏费尽了心思。

    她们二人刚说完话,谢夫人就回来了,见花厅里不见了沈苏和两个孩子的身影,不由得问起。

    周如玉面上赧然,代为回答道:“阿珠非要她小姑姑带她们出去玩儿,阿苏坳不过,方才出去了。”

    “原来如此。”谢夫人点点头。

    又坐着闲聊了一会儿,就有下人进来道:“夫人,午膳已经摆好了。”

    谢夫人闻言,便邀客人们入席用膳,同时差了个丫鬟去将沈苏和两个孩子也带过去。

    众人应允。

    用过饭后,三家人便道谢告辞,此番做客,堪称宾至如归。

    谢夫人与谢之缙便又将他们送至门口,待到其他人都上了马车,谢之缙走到一旁去同沈伯文商量明日要去给皇太孙讲学的事,门口只剩下谢夫人与萧氏。

    萧氏轻声问道:“总觉得你今日有点不在状态,是不是有什么事?”

    “还是瞒不过你。”谢夫人苦笑了一声,才将困扰自己多日的事道来。

    原来前些日子她参加卫国公府上的宴席时,卫国公夫人话里话外的,在打听自家小儿子的婚事是否定下来了,看样子是有什么想法。

    萧氏闻言,思索了片刻便道:“卫国公家中,没有适龄的小娘子吧?”

    “谁说不是呢?”

    谢夫人颔首,“我寻思着,怕不是皇后娘娘的意思,昭阳宫中,可还有一位嫡公主呢。”

    此言一出,萧氏顿时明白了好友的困扰。

    谢家本是名门,谢阁老也官居一品,位高权重,儿子们又都争气,实在是没有必要用尚公主来装点门面。

    “那你可想好要怎么办了?若是不想尚公主,你家长风的亲事,可要尽快定下来了。”

    谢夫人闻言便嗯了一声,又斟酌了片刻,才缓缓将自己方才的想法道出:“阿琴,你觉得……今日这位小娘子,怎么样?”

    她话音落下,萧氏反倒不觉得惊讶,只是笑了笑,不答反问:“怎么?你看上了?”

    谢夫人点了点头,又道:“不过只是我自己的想法,回去之后还要同我家老爷和长风商量商量。”

    “是应当如此。”

    萧氏颔首,随即便道:“但你若是问我的意思,我只有夸的。”

    说着就睨了她一眼,道:“阿苏的人你也亲眼见了,长得好,又聪慧,性子大方,懂事识大体,最要紧的啊,是合你的眼缘。”

    此言说罢,见好友笑而不语,萧氏便知自己说到她心坎上去了。

    于是又接着道:“再说沈家,长辈们有见识,家风清正和睦,同这样的人家做亲家,不知道有多省事,只恨我自己没有个儿子,如若不然啊,还能轮到你家?”

    至于关于沈伯文如今受陛下重视,前途未来可期这话,她便没有说,虽然若是两家结亲,这一点自然很重要,但说出来,就未免显得功利了。

    谢夫人闻言便笑了。

    萧氏便道:“我要说的呢,就这些了,你回去同谢阁老商量吧,若是决定好了,便告诉我一声。”

    “那就多谢阿琴了。”

    谢夫人点点头,这件事就算是这么定下来了。

    萧氏一下子解决了两件事儿,心情颇好,笑了一声,道:“行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阿琴慢走。”

    ……

    沈家人自是不知道马上就要有一门好亲事落在自家头上了,还得来颇不费功夫。

    另一边的谢府之中,谢阁老方才从宫中回来,就被谢夫人寻到书房来,被这件事灌了一耳朵。

    听罢之后,谢阁老就陷入了沉思。

    身在朝堂,思虑的就要比旁人更多些,就连子女们的婚事,也不是能随意交代的。

    谢夫人作为贤内助,自然了解谢阁老所考虑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