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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冬在后面瞧着,觉得这一幕有点熟悉。 ——跟魏鸾交好的表小姐章玉映年幼时, 曾在府里养过一条威猛的大狼狗。小姑娘虽矮小稚嫩,每回牵了狼狗在身后, 却格外威风凛凛。那狼狗对谁都凶巴巴的, 唯有在她身边格外温驯, 任由摆弄。 跟这场景倒挺像的。 不过盛煜是身份贵重的朝堂新贵,染冬向来敬重他的威仪,忙将这念头赶跑。 车驾已然备齐,两辆马车从曲园驶出,抄了近路赶过去,停在玄镜司后巷的窄门处。 这地方位置藏得隐蔽,不易招人耳目。 有盛煜亲自出面,魏峤父子很快就出来了。 时近傍晚,落日熔金,夕阳柔和的光芒铺在灰墙,将人影拉得斜长。魏峤在狱中困了半年,终于能重见天日,吹着晚风疾步走来时,忍不住抬头打量高阔天空,眼睛被阳光刺得眯了眯,他抬手遮阴,憔悴的脸上露出笑意。 他的身旁魏知非脚步如风,似乎丝毫没受狱中羁押的影响。 离京一年有余,沙场磨砺后的小将愈发历练,身姿劲拔,如出鞘剑锋。 魏鸾瞧着那两道身影,眼眶温热。 悬了半年多的心终于落回腹中,父亲安然无恙地出了牢狱,章皇后栽在伯父头上的罪名也已洗清,比起前世整个公府都被拉去垫背的凄惨结局,如今的团圆安好实如上天恩赐。都说玄镜司手段酷烈,进去后不死也得脱层皮,父兄能得安然,也是仰赖盛煜一念之仁。 她忍不住看向身旁的男人。 盛煜也正觑着她,淡金色的夕阳铺在轮廓冷硬的侧脸,眼底却悄然添了暖意。 魏鸾冲他微笑,眸光潋滟,明媚如春泉。 盛煜伸手揽住她肩膀,安慰般拍了拍。 等魏峤走近时,他便端然拱手道:“岳父大人,得罪了。” “岂敢岂敢,都是奉皇命办事,也怪我疏忽失察,罪有应得,如今这处置已是皇恩浩荡。府里和知非的事,还要多谢你费心安排,魏某感激不尽。”魏峤素来温和,徐徐说罢,半点不端岳父的架子,竟朝盛煜拱了拱手。 旁边魏知非亦拱手道:“多谢统领周全。” 盛煜侧身避过,揽着魏鸾退了两步,道:“马车就在后面,委屈岳父和舅兄乘一辆,我已派人递信到敬国公府,那边想必也等得心焦了。” 魏峤父子称谢,知道这地方不宜多待,由魏鸾领着登车启程。 …… 敬国公府里,魏夫人为丈夫寝食难安地担心了半年,终于盼来好消息,激动得险些喜极而泣。送走盛煜派去递信的人后,当即去禀明魏老夫人,旋即敬国公魏峻夫妇、堂兄魏知恭夫妇,连同小侄子都得了信,各自欢喜。 等魏鸾和盛煜陪着魏峤父子进去时,厅里济济一堂。 老夫人年事颇高,瞧见幼子在狱中瘦了好几圈,孙儿也被边塞风沙吹得黝黑了许多,左右臂各揽一个,眼泪便滚落下来。 魏峻倒是沉稳,深谢盛煜手下留情。 魏鸾先前在狱中见过父亲两回,刚才从玄镜司回来的路上,也跟魏知非说了好半天的话,心安之后,情绪不像祖母和母亲激动,只含笑陪伴在侧。跟伯母、堂嫂说了几句话,逗了逗小侄子,见远嫁的堂姐魏清澜也来了厅中,不免诧异。 她跟这位堂姐的关系不算亲密,比跟堂嫂还疏远。 敬国公府门第颇高,魏清澜是嫡长的孙女,且又生就几分妩媚姿色,原本也是明珠耀目的人物,自许甚高。偏巧二房虽不袭爵位,却娶了个皇后的亲meimei,魏鸾跟公主亲如姐妹,又生得瑰姿玉貌,众星捧月,不免衬得堂姐黯然失色。 魏清澜幼时没少为此心生龃龉。 便是到了婚嫁之事,也暗藏较劲的心思—— 因魏鸾得太子青睐钟爱,将来定会嫁入东宫,享着寻常诰命都难以企及的地位尊荣。魏清澜被抢了这么多年的风头,若留在京城,往后堂姐妹碰见,只有她给魏鸾行礼的份,她哪肯甘心?硬是打消了父母将她留在京城的念头,远嫁到江南的宣平候府。 虽说嫁得远了,但宣平候府位尊一方,她这公府出身的少夫人便很受恭维。 先前魏清澜带夫婿回娘家时,也颇春风得意。 这回不知怎么的,瞧着倒不怎么高兴,魏鸾瞧了一圈也没见堂姐夫的身影。 不过这种事她也不好多探问。 姐妹俩招呼过,魏清澜神情淡淡,逗弄小侄子去了。 那边魏老夫人且哭且笑地闹腾了好半天,厅里才算安静下来,遂命人备饭——府里愁云惨淡地担心了半年,如今魏峤父子安然归来,即便暗潮云涌的关头不能大肆张扬,也该关起门来,庆贺这回的有惊无险。 谁知饭还没摆好呢,外头管事匆匆走来,说是太子驾到。 众人闻言皆诧。 其实周令渊来敬国公府这件事并不稀奇,先前魏鸾未出阁时,他不满足于宫廷里的会面次数,每月总会变着法子登门,或是寻魏峤请教,或是拜见老夫人和姨母,理由冠冕堂皇。众人心知肚明,也不敢拦着,便由他去了。 可如今魏鸾已然出阁,太子却还登门,未免令人意外。 魏峤下意识看了眼盛煜,见那位没听见似的,摆弄着案上一方铜兽,忙笑道:“太子向来宽和,想必是得知我已出狱的消息,顺道来看看。知非,与我一道去迎吧,你们表兄弟也许久没见面。大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