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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席话说完,中军帐里,将领谋臣皆道“不可”,更有老将,呼声震顶。 攻打赵国,若丢弃军资行军,将无后援输运,天堑虽可突,但大军怎能无粮?又言踏尸前行,更让为将者闻之震怒。 黄复拱手叹道:“我知亭侯大才,曾拯救宁县水火,可为将者,怎能忍心踩踏将士尸首,还望王上三思,恕吾等不能从命!” 牧衡闻言,解释道:“我观天象,唯有壬日,方得胜机。当日武曲化忌,必有刀剑相争,金属所伤,军资受毁之兆;但又有天梁化禄,终能逢凶化吉①,按天意行事,我军必能得胜,可解王上心中忧虑。能过天堑,赵国唾手可得,军资粮草,皆可仿照汉时霍将②,从敌营取之。此计,不出半月,必能取赵国疆土,让齐军无力侵扰。” “此计,必能保万千黎民不受胁迫。” 帐中议事,从平玄起,至今无解,没人能想出万全之策。 他的视线落于众人面上,将领神情松动,刘期为难神伤,众人皆纠结苦痛,已不能言出其他对策。 偌大的中军帐,唯存叹息。 牧衡思索片刻,俯身而拜。 “臣,愿率士兵,作为前锋,为大魏开疆拓土,略尽绵薄之力。” “雪臣何故于此!” 刘期不欲他拜,却见牧衡抚上六星,抬手尽是血污。 “臣病榻之躯,命不将久,十八年来,却尽受王恩,享千金食禄,为国为民,功绩却寥寥无几。此行,甘愿赴死,为报君恩。” 刘期摇头,忙擦他手上血污。 “雪臣一人,可抵我大魏半壁江山,又何来此言?赵魏之争,容孤三思……容孤三思!” 话至后头,君王却失去威仪,颤抖难言,拂袖将血迹擦尽,仿佛这样就能不见臣子苦痛。 牧衡反握其手,君臣相望,却见他微展笑意,想要安慰刘期。 众人早已瞥开视线,不敢再看。 却闻轻咳声声,君王痛呼。 回首望去,见牧衡手中六星急转,口中念有咒词,嘴角血珠滴滴可见,落于君臣掌中。 牧衡轻叹,神情似显死志,“王上知遇之恩,臣无以为报,还请再信我一次。臣愿以性命起誓……” “雪臣!不可再言!”刘期忙打断他,频频摇头,将他手中六星夺下。 “若你敢死谏,这天下,孤不要也罢。” 众臣闻言忙跪,惶恐劝慰。 牧衡却笑:“臣为朝菌,王为大椿③,朝生暮死怎比千秋万代,王上勿要因我踟蹰。此战,唯有此计。” 刘期不应,转身行至案前,不再看他。 “来人,送亭侯回帐,让医者医治,着那女郎看管,不可再让他行推演之术。” 左右闻言进帐,见牧衡如此,小心万分想要搀扶,他却仍不为所动。 “王上……”左右不知如何,颤抖发问。 “绑他回去!” 刘期听众人惊呼,手中六星攥紧又松,反复如此,闻帘门之声传来,才敢回头。 目光所致,血路蜿蜒,触目惊心。 * 沈婉随大军同行,闲暇时,时常会在牧衡营帐温习星象,直至夜中才会回去。 两人营帐,不过数步之遥。 她坐于案前,久不见他归,心中猜测频频,却不敢肆意打扰。 军政之事,她不能妄言,不得参与,能留在军中,已是君王开恩。 沈婉提笔叹息,看着纸上推演的星象陷入深思。 直到帘门掀起,浓厚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沈婉脊背僵直。 抬眸见到眼前景象,女郎手中毛笔,骤然而落。 第16章 梅香落 牧衡凤眼微启,混沌间唯见红色,他一时分不清到底是她的衣袖,还是咳出的血雾。肺中刺痛让他力竭难言,只觉喉咙间翻涌着铁锈的气味。 可他还记得,她怕血,怕到会发颤。 他用仅存的力气予她一笑,颤道:“我无意吓你……沈婉,你走吧。” 宦官忙道:“亭侯勿要再虑他人!王上有令,要她留下的啊!” 众人欲将抬他上塌,却见他惨白修长的手紧扣住宦官。 “让她走……王上,不会怪罪我这个将死之人。” “亭侯,何苦啊……”宦官不知如何是好,张口欲劝,可见他宛如残烛,摇摇欲坠,那些话一下鲠在喉中,继而侧首望向女郎。 女郎浑身震颤,不可置信地摇头,在众人的注视下朝他走去,欲替他擦拭颌边血迹,却在伸手的霎时,被血雾染尽柔荑。 “亭侯!” 沈婉悲鸣出声,却见他艰难抬手,覆盖住她掌中血污。 “抱歉……我不想,我知你怕。” 她频频摇头,张口难言,唯有瞳孔发颤。 不,不是的。 她从来怕的不是血,不是寒梅,而是在她眼前消逝的那些性命。 这已不是他们第一次紧握双手,可唯独这次,她能清晰的感觉到他渐渐发寒的体温,还有眼前已经快要消逝的笑意。 “走啊……” 沈婉怎肯在这时离开。 “不要再言了!我不会走的。” 话音落下,她不知哪来的力气,扶着他一侧胳膊,同士兵将他放于塌上。 医者见此,连忙跪于旁侧,为他诊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