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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帘晃动,暗香幽浮,炭火烧出的热浪弥漫在极度的静谧之中,只能隐隐听见外间宫人的扫雪声。 秀秀坐在床头,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崔道之说了什么。 她张了张口, 身子久久没有动弹。 她在崔道之身边太久了, 久到已经不再对曾经的执念抱有任何希望。 在不断的逃离和试探中, 她明白,崔道之骨子里是怎样的霸道、说一不二,他的‘喜欢’是一根不可割断的绳索, 将自己牢牢拴在他身边。 他永远不可能将这根绳索解开, 放她离去。 她怕他只是在试探自己,若是相信,等希望破灭之时, 才是真正的绝望。 “陛下说的这样真, 我会相信……” 秀秀微微扯动了下嘴角, 手指无意识将被褥攥紧。 要经历过多少次的失望, 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如今, 连相信的勇气都被磨灭了。 崔道之忽然觉得心酸。 他的秀秀,原本是明媚的春阳,这些年却一点点被他磨得黯淡无光,蒙上重重难以抹去的阴霾, 然而他却只贪图眼前那一抹虚假的温暖,为了自己的私心,对此视而不见。 崔道之唇角微抿,想去触碰秀秀的脸,最终却还是将手垂下。 “天子所言即圣旨,不会更改。”他的声音有些暗哑,“……你放心。” 秀秀抬眼看向崔道之,崔道之看到她的眼神,心中五味杂陈。 他望着秀秀,轻声开口:“你高兴么?” 在他的视线里,秀秀缓缓点头,“……高兴。” 崔道之知道,她说的是真心话,他转过头去,良久没有言语。 秀秀问他,“陛下可还有什么要嘱咐的?” 崔道之沉默半晌,想了想,说:“好好养身子,还有……” 过往的一切齐齐涌上心头,无数的话在舌尖萦绕着,过了好半晌,他望着鎏金香炉内升起的白烟,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没了。” 千言万语,最终只化成这样轻飘飘的两个字。 崔道之觉得身上的衣裳一阵湿漉漉的冷,他站起身来,打开珠帘往外走,修长的身形被映进屋内的雪光在地上慢慢拉长。 “……陛下。”身后,秀秀叫住他。 崔道之没有回头,珠帘在不断晃动着,伴着珠子间不断碰撞的清脆声,他听见她说,“……多谢。” 崔道之沉默着,片刻之后,终于抬脚,走进冰天雪里。 等外头没了声响,秀秀方才从床榻上直起身子,她将手伸进枕下,将一个东西拿了出来,放在掌中。 她这些日子昏昏沉沉,不知何时就绣了这个。 那是一枚荷包,荷包上绣着两只鸳鸯,或许是因为时间太短,亦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两只鸳鸯未曾绣完,只能瞧清大致的轮廓。 秀秀拿着它,视线投向梨花桌上,只见那枝黄色的腊梅仍静静地插在白色瓷瓶中,散发着淡淡香气。 - 秀秀的身体自进入腊月起,果然一日日地好起来,虽偶尔还是会忘记些东西,但相比前些时日动不动便神思恍惚的模样已经好上许多。 宫人们私下赞扬着太医的医术,却发现天子近日心情似乎不大好,他虽还是如往常般日日陪伴皇后娘娘,两个人照常谈心说话,但更多的时候,皇帝总是默默注视着皇后,好似怕他一眨眼,皇后便会消失似的。 这日,是大年三十,皇帝从太后处回来,见皇后没在,脸色不知怎么就变了,失神落魄一般,连衣裳都没换,就要让人把下钥的宫门打开,往宫外去。 直到他身旁的内监告诉他,皇后在小厨房里做饺子,皇帝方才冷静下来。 秀秀回到寝宫之时,瞧见崔道之正在门口站着,修长的身影隐没在檐下,瞧不清楚神色。 她缓缓走上前去,还没行礼,手便被他抓住,他上下打量她许久,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秀秀察觉到他的手指冰凉,像是刚从雪地里捞出来似的,便抬了眼问: “外头这样冷,陛下怎得不进去?” 崔道之慢慢收紧手指,半晌,却又忽然松开,侧过脸去。 “……没什么,只是想出来散散心。” 侧立在旁的宫人们听见这话,不免互相诧异地对望一眼,随即又很快将脑袋垂下。 “你身子不好,别在外头站着,进去吧。” 崔道之静默片刻,最终伸出手去,扶着秀秀进去。 秀秀没有拒绝。 他们都没再提方才的事,齐齐在外间的椅子上坐下来。 自从那日之后,他们之间好似慢慢滋生出一种不同寻常的默契,只是这默契来得太晚、太迟,叫两人有些无所适从。 他们有时甚至不自觉,开始像民间寻常夫妻般聊天谈心。 “太后今日精神头可好?” “母亲很好,她今日做了一件孩子的衣裳,说是等孩子生下来穿。” 秀秀摸了摸微微隆起的腹部,只点了点头。 崔道之说完这话,却顿了顿,下颚有些微紧。 孩子生下来,她便要走了。 他垂眼,慢慢伸出手去摸秀秀的肚子,起先,还只是手指相触,见秀秀没有拒绝,方才慢慢将整个手掌贴在上头。 “她今日可乖?” 隔着厚厚的冬衣,一阵温热慢慢传到他手掌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