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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恪垂眸往烟灰缸轻弹烟灰:“我想跟你讲的正是严队曾经对我说过的,我很后悔让你参与这一次的行动,因为无论换成谁,都不会做出如此危险、不计后果的行为,就这点而言,是我的失职。” 段扬坐不住了:“这跟老大有什么关……” “段扬,每个人都应对自己的选择担负起责任。”闻恪硬声打断他,皱眉严肃道,“这一枪是我该受的,身为警察,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必须客观理性,不可以带有任何感情/色彩,这一点,你并不合格。” 段扬下撇嘴角,苦巴巴地接受“批评”。 “以上,是我作为领导要对你讲的话。”语调渐松渐缓,闻恪脸上换了抹温和神色,“接下来,作为朋友,我必须要郑重地跟你说一句‘谢谢’,尽管这两个字太无力,太苍白。这是‘以命换命’的交情,于我而言,你对我有‘恩’,我一辈子都会记得这份恩情。” 段扬受惊地捂住胸口:“老大,言重了,你可千万别有啥心理负担,你看我恢复得多好啊。”他抻脖东张西望道,“业主大爷家的称呢,我上称给你测个体重,比原来还胖三斤呢。” 闻恪微笑着抬手,给了段扬一个脑瓜崩:“段扬,谢谢,真的。” 段扬摁住脑门不知所言,傻乎乎地“嘿嘿”两声:“那……甭客气,老大。” 闻恪临走前再三叮嘱,每日三顿饭会由餐厅派送员按时送来,叫段扬只管吃,吃饱喝足去床上睡觉,垃圾不要管,家务不用做,他晚上回来再收拾。 段扬陷进沙发里脑袋晕晕的,心想,这待遇,老大又在养猪了。 饭后吃了药,瞪着电视机一阵百无聊赖,段扬耐不住寂寞,心下琢磨,反正离警队近,就当遛食儿,偷摸回去探望一下大家吧。正往身上套坎肩,电话响了,掏出兜看清来电人,段扬咽一口吐沫,等待几秒,滑屏移近耳朵:“喂,中午好。” 林野的嗓音清透有活力:“羊羊,到家了吗?” 段扬站在窗边靠着墙,食指抠抠窗台:“到了。” 听筒里传来拨/弄塑料袋的窸窣声,林野问:“你家住哪儿?” 段扬答得挺快:“你家楼下。” 对话突兀地停顿一段空白,林野恍然反应过来,笑道:“那是我朋友家。” 段扬莫名松了口气,但下一口差点没提上来,林野说:“正好,我给你送趟东西,顺便去看看我朋友,挺久没见了。” “别。”脱口而出的一个字,段扬纠结着措辞,坦白,“这间屋子是我们队长租的,给夜班执勤的队员歇脚用的,现在留给我一人住,不算我自己家,我也不合适请你进屋坐坐。” 林野:“那你下楼见我。” 段扬犹犹豫豫地:“你那么忙,就别劳神费心我了,我……” “你是在躲我吗?”林野直白地问。 “没啊。”段扬聊出一脑袋汗,拿手背揩一把额角,“我为什么要躲你。” 林野简洁明了:“半小时后见。” 啪嗒,电话断线,段扬愣住了,一时呆若木鸡。等会儿要去见大明星,这什么概念,他动动鼻翼嗅到身上的汗味,没时间磨蹭,急躁地往伤处覆一张防水贴,钻进浴室连搓澡巾也用上,卷着热气湿哒哒出来看一眼表,套一件干净的棉麻短袖衫,吹蓬松头发,手机再次响起。 段扬在窗前寻见林野的本田CRV,摁下接听键:“我下来了。” 疾走出单元门,坐进副驾驶,段扬与林野四目相对,打招呼的话顿时噎在喉咙口。摘掉帽子口罩的林野,尽管耳钉唇钉满背的纹身依然在,利索的短发,炯神的瞳眸,高挺鼻梁衬得五官立体,唇红齿白,太养眼了,段扬移开目光,不自然地揪揪卷毛。 林野闻见一股清爽皂角香,坏笑着问:“为了见我特地洗的澡?” 段扬撇嘴:“你想多了。” 腿上一重,一兜子的牛奶水果,钙和维生素,林野提醒他:“早上奶晚水果,一周的量,吃完下周我再给你送。” 段扬忙摆手拒绝:“不用不用,别麻烦,没准下周我就能归队上班了。” 他抱起塑料袋逃似的拉开门把:“没别的事我先上楼了。” 林野叫住他:“段扬。” “小绵羊”、“羊羊”听惯了,冷不丁唤一次大名,还挺不适应,段扬回脸问:“怎么了?” 林野弯起眼角:“让你当我弟弟,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的事。”段扬一条腿伸出车外,脚尖点着地说,“我只是不认哥哥,咱们当朋友就行。”转身掩上车门,快步跑进楼道,忽然想起忘记道谢,又折回CRV前,指指袋子,冲林野做了个“谢谢”的口型。 因上次见面加微信时自己口无遮拦的一句“当我弟弟吧”,林野无意间触及到段扬的伤心事——“我这辈子只有一个哥哥”,“是他在天上保佑我才没有受很严重的伤”,“我不当任何人的弟弟”,“下辈子我还要和我哥做亲兄弟”。 视野里瘦薄的身影消失了,林野眨动眼睫,这半拉月他一直在确定自己的心意。他看不得段扬受一点皮rou伤,听不得他吸溜着鼻涕念叨已故的哥哥,想不得他悲伤难过的样子,林野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已经被段扬的一举一动完全拿捏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