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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亦辰说:“没有,是我自己睡眠浅。想到忘了让你带件厚点的外套出门,就一直睡不踏实。今晚大降温,外面天寒地冻的。” 他说着,伸手握一握我的手,随即吃惊道:“怎么这么冰?” “这样不行,会生病,”他立刻催促,“赶紧去洗个热水澡,再喝点热的。” 我摇摇头。 他略微无奈道:“不洗澡也行,那你快把这袍子穿上,我去给你煮姜汤。” 程亦辰不容分说地去厨房忙活了。我坐着又发了会儿呆。 陆风也就罢了,可我不能不考虑程亦辰的感受。 再次直面这件事,再次替我讨伐陆风,那一定让他很痛苦。这就好像要他亲手痛打自己驯养了的一条老狗一样。 何况他都已经为了我,试图去杀过陆风了。我还能要求更多吗? 陆风固然可恨,但也罪不至死。程亦辰对我不说视如己出,也是仁至义尽,我不应该把他逼到没有退路。 而程亦辰所受的煎熬,也是会放大投射到卓文扬身上的。 我清楚地知道,只要我开口提起往事,这个家里的安宁平和,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而他和陆风日常相处的样子,让我觉得,好像如果破坏了他们晚年这点来之不易的平淡生活,那我才是残酷的罪人。 是吗? 程亦辰端了碗红糖姜水出来,放在我面前,催我:“快喝吧,别感冒了。” 我没有伸手端碗,只软弱地靠过去,把脸贴在他肚子上。 他愣了一愣,忙伸手摸了摸我的头,我感觉得到他的不安。 大约是他觉察到了我浸透他睡衣的泪水,我听见他的声音紧绷起来。 “怎么了吗?”他说,“是受什么委屈了?” 我摇摇头,过了一阵,才低声说,“我只是,今晚听说了一个朋友以前的事,很替他难过。但我又做不了什么。” 程亦辰抱着我的头,让我就那样把脸埋在他腹部上。 我听见他轻声叹息:“小竟,你是善良的孩子。” 这一晚上我睡得很不安稳,反反复复在被强行折磨的噩梦里挣扎,在放下和不甘之间来回拉扯。 睡到半夜,我开始觉得冷得异常难熬,即使把被子努力塞在颈窝缝隙里,也还是一直发抖。 不知道断断续续地睡了多久,浑浑噩噩里,我仿佛听见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我勉强睁开眼睛,模糊的视野里,那似乎是卓文扬的轮廓。 一只手放在我额头上,我感觉到那清凉的触感。让我觉得舒适又渴求。 他说:“你发烧了。” 我迷迷糊糊地,把脸贴在他手心里磨蹭:“你怎么来了啊。” “我爸出门去见书商了,他不放心你,叫我过来看看,”他弯下腰来,像是仔细地注视我,“你起得来吗?我带你去看医生。” 我说:“卓文扬,我好冷。” “那,我让医生过来?” 我摇摇头,只说:“卓文扬,我好冷。” 他用被子将我裹紧,轻声问:“要不然,先吃个退烧药?” 我嘀咕着:“我好冷啊,卓文扬。” 过了一会儿,我感觉他钻进被窝,抱住了我。 隔着衬衫,我好像能感觉到他胸膛的热度。那温度明明比我的体温低,却能让我觉得温暖起来。 这让我觉得安全,又放松,还有因为放松而来的软弱。 我突然有些哽咽:“我很烂吗,卓文扬。” “怎么会?”他立刻说,“你怎么会这么问?” “那我以前很烂吗?” 他突然抱紧了我,低声说:“当然不是。” 他真是个好人,我在心里想。 他这么踏实一个人,居然还会撒谎,来给予我这样的温柔。 虽然也许,他能给我的,也只有这样而已,但我还是觉得很幸福。 有这样的幸福也很好了吧。 我试图自我开解。也许还是要怪当年自己太浪荡,才会遇到那种事。如果我规规矩矩读书上学,像卓文扬一样,根本不出入那些场所,也就不会被陆风盯上了,一切不幸也都不会发生了。 只不过,一个人因为浪荡轻浮,就活该承受那种折磨吗?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只要我能跟自己和解,能对此释怀,一切就能过去,所有人现在的小幸福就都不会被破坏。 我在他怀里闭上眼睛,小声说:“那就好。” 日子过得很平静,我表现得若无其事,除了会本能地回避陆风之外。 而那也没什么奇怪,没有人觉察出异样,因为我和陆风原本就不亲近。 确切地说,除了程亦辰和柯洛,没有人会主动和他亲近。他对此也不以为意,他就只安静地在这屋檐下过着他和程亦辰的生活,像是这世界上所有其他事情,都和他无关。 这天轮到LEE约我出来了。 LEE比我大方,请的地方是高级海鲜城。 大中午的清蒸了帝王蟹,东星斑,大澳龙,鲜鲍鱼,斑节虾,摆了满满一桌,一副要让我吃饱送我上路的样子。 我说:“怎么这么丰盛?这是要最后给我吃顿好的吗?” “那不能,最后一顿肯定给你吃更贵的,”LEE说,“我就是想提醒你,关于以前你忘记的那些事,你想好了吗?有哪些需要问我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