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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亦晨送走我的时候,塞给我的卡里有着很不小的一笔钱,他大概是怕我下半辈子无处安身立命吧。我不胡乱挥霍的话,这些钱是足够我躺着过挺久的。 但我没有动过那笔钱。 我自己心里明白,那不仅仅是一串代表着购买力的数字。 那是我的生父,在最后的时刻想留给我的全部。所有他未能来得及对我说出来的话,都在那个数字里了。 我做好准备接受他所想给予我的了吗? 我不知道。 正闭紧双眼躺着,突然听见了敲门声。 我只得爬起来揉揉眼睛,过去开了门。 门口站着个少年,五官周正的脸上稚气未脱,看起来十六七岁光景,个子却已经拔得很高,我不得不仰视他。 他托着个大盘子,一笑就两眼弯弯,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显得热情又活力四射,他笑嘻嘻地说:“我妈让我给你送点年夜菜,都是单独盛出来的,干净的。” 原来是老板娘的儿子。 盘子里有个十分肥硕的烧鸭腿,几块白切鸡,还有腊rou,和一大块鱼,又配了些蔬菜和糯米饭。 “……”我双手接过来,一时也不知该对这善意如何回应,只能连说了几声“谢谢”。 “对啦,”他又说,“我妈说你后面几天要想找地方逛逛的话,我跟我哥都可以带你去。” “啊?” 我有些莫名于这当地人突如其来的热心,但还是道了谢,并婉拒了。 老板娘家的年夜菜很好吃,大约是山里散养的走地鸡鸭,自家风干的腊rou,确实格外鲜美。 而且,还有种家的味道。 吃完我睡了过去,而后又在十二点的鞭炮声中醒了过来。 外面那一片除旧迎新的热闹里,我忍不住也去看向窗外。 遥远的天幕上缀着一轮水洗过似的莹润明月,还有璀璨的繁星。 我有点惊讶,我知道山里空气干净,没有污染,跟大城市里的夜空会大有不同。但我没想过可以仅凭rou眼就看到这样繁多的,这般清晰的星星。甚至不需要望远镜,我都能辨认得出一些星座。 这太美了,美到用语言无法描述,美到用镜头难以捕捉,我真想分享给卓文扬。 卓文扬。 我躺下来,用被子蒙住了头。 次日我在迷迷糊糊里听见了很多陌生的声响,有鸟鸣,有猫叫,有狗吠。 我躺着恍惚了一会儿,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方,只觉得口渴想喝东西,于是嘟哝道:“辰叔啊……” 而后我彻底清醒了过来。 我爬下床,去用冷水用力冲了会儿脸,又端起杯子,就着里面的凉水,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打开通往阳台的门,山风夹着干净清爽的空气扑面而来,我一个激灵,这才觉得头脑清楚了许多。 站在阳台上能看见院子里的光景,店里养的大黄狗不知道为什么和胖橘猫打了起来,把猫撵得满地跑,这就是刚才那些吵闹声的由来了。 而后有个年轻人跑出来,对此混战场面进行了解围劝和,最后一手抱猫一手搂狗,这才实现了和平共处。 他应该就是那个哥哥了,样貌跟昨晚那给我送年夜饭的那个男生轮廓有着不少相似之处,不过显得斯文稳重许多。 我趴在栏杆上看这年轻男孩子专心地撸猫摸狗,尽是山野间的闲情逸致,不知不觉竟看了半天。他感觉到什么似的,抬头看见了在阳台上的我,便朝着我笑了:“你起来啦,要吃点什么吗?” 我这一觉睡到中午,直接省去了年初一早餐的步骤,饥肠辘辘之余又觉得身上发冷,毕竟司机大叔叮嘱我的厚外套,到现在都还是没买。 于是我问他能不能给我煮碗面或者粉。年轻人去后厨忙了会儿,很快给我上了一碗鸡rou米粉。 鸡rou用的是和昨晚年夜菜剩下的白切鸡,但还是很新鲜,鸡皮金黄,鸡rou细嫩,汤头清澈鲜甜,配上软滑的米粉,简单却饱足。 我由衷赞叹:“你手艺很好啊。” 他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谢谢。” “老板娘呢?” “我爸妈他们走亲戚去了。” “你不跟着去吗?” “哦,有客人嘛,总得留个人在店里,”他说,“忘了自我介绍,我叫赵子越。昨晚给你送菜的是我弟,叫赵子超。” 我表示了然:“是超越的意思嘛?” 他笑了:“不是,他是超生的意思。” 我:“……” 我说:“我叫林竟。” 他点点头:“我知道。” 我本能绷紧了一下:“你怎么知道的?” 他又笑了:“登记的住客信息上有啊。” 也对。我略微尴尬地想,是我太紧张了。 吃完我又坐着看了会儿猫狗,橘猫懒洋洋的,狗子倒很自来熟,凑过来给我摸。赵子越拿了碗筷进去清洗,待他出来,我跟他打了个招呼:“我出去逛逛。” 赵子越立刻说:“我陪你去。” “你不是得留下来顾店吗?” 赵子越说:“没事,大年初一也不会有客人来的,这儿你不熟,万一迷路了呢,还是我带你走走吧。” 我看着他,他有点不自在地掉转了眼光。 我问:“怎么了吗?你们好像在监督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