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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每天都想跑路 第4节

    陆在望又道:“长眼睛没?没瞧见这是我们八皇子殿下,不知道搭把手?目无尊上!”

    她这会腿肚子直打哆嗦,本意是想蹭一把手,可这二位小童熟视无睹,没听见似的,一转身便自顾自的进去,站在门后默然等着。

    陆在望和赵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辙,只得扶着墙站起来,一走进去书童便关上了门。

    引着他们往里进。

    只见进门便是一方影壁,刻着几行字,陆在望打扫一眼,便是“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一类,便不再看。绕过影壁是一面空地,两边有回廊,当中只摆了些花草奇石,石桌石凳,显得空旷。后面便是一间宽阔的敞亮厅堂,上书“明德”二字,明德堂前后皆有一排十二扇木制扇门,此时扇扇洞开,里头空无一人。

    “此是读书上课的书堂。”

    书童如是道,又引着他二人走右回廊上的角门,陆在望凑上去问道:“为何不见其他人?书院共有学生几何?夫子几何?”

    书童之一道:“算上二位,共计十二位。此刻正在后山劈柴挑水。书院共有四位夫子一位山长。”

    陆在望疑问:“还劈柴挑水?”

    书童点头:“平日用的柴火与水,皆是院中学生每三日去后山挑一回。”

    书堂左侧是藏书阁,又过了角门再往后便是一排排庐舍,共有两进。书童打开后进右侧第一间庐舍的门锁,“这是二位公子的住舍。”

    陆在望和赵延纷纷变色。

    陆在望大惊:“什么,两人一间?”

    赵延沉着脸:“本皇子不和人同住。”尤其不和小白脸同住。

    书童恍若未闻,“酉时三刻用饭,在后院饭厅,公子切勿误了时辰。”说完便走,赵延的脾气立刻上来,正想威吓一番,可皇兄的警告言犹在耳,他便只好死死忍下,独自躺在榻上生闷气。

    陆在望满面堆笑追了过去,搓着手道:“不知二位可否通融一二,我瞧隔壁屋子也是空着,不住白不住,我出双倍住宿费可否?”

    书童摇头:“不可。”

    陆在望伸出三个手指:“三倍。”

    书童转身便走,她拦住二人又是一顿痴磨,可二人并不吃这套。她无可奈何,想想又道:“天气炎热,出了一身的汗。不知洗漱在何处?”

    书童道:“这边。”

    陆在望忙回屋拎了包袱,跟着二人继续往后到了一处两间屋子的小院。

    书童:“左边是烧水的灶房,右边是洗漱的净房。洗衣晾晒皆在院内。”

    陆在望看向灶房,书童道:“热水自己烧。”

    她又看向院中几个大水缸,书童道:“用水自己挑。”又补一句:“烧柴自己劈。”

    说完便躬身行礼告退。

    陆在望一声长叹,只得用仅剩的凉水胡乱洗了头发擦了身,换上干净衣服,又掏出小镜黛石脂粉在自己脸上一顿描画。

    描黑了眉头,扑暗了肤色,瞅见地上一堆脏衣,她对着束胸的白布条发愁,这玩意洗了晾哪?

    正琢磨着,外头小院门叫人推开,一阵杂乱的脚步和吵嚷声。

    “快快快,搭把手。”

    “别弄洒了,好容易担回来的!”

    她一听,赶紧胡乱收了衣服,便走出门去。外头是一群十七八岁的少年,穿着一色的藏蓝外袍,撸着袖子裤腿,或卸水或拢柴的忙活,众人一见她,陡然安静下来。

    陆在望定睛一瞧,十来个人里倒有六七个熟面孔。

    先是安国公的嫡幺子钟睿,一拍大腿就嚷开,“瞧这是谁!”钟睿乐的龇牙咧嘴,立时回身招呼起来,“都来拜见,永宁侯府陆小侯爷陆之洹,这可是京城偷鸡摸狗上梁掀瓦的老祖宗!”

    众人作恍然大悟状,纷纷作揖:“久仰久仰。”

    陆在望先是对几个不大熟的人回礼:“惭愧惭愧。”

    又转而望向几位熟识的,苦笑道:“钟兄,刘兄,卫兄,何兄……陆某这般惨状,诸兄可不要再取笑陆某。”

    这十来个少年,皆是京城望族出身。能进这里的自然都是纨绔之名赫赫之辈,说来惭愧,曾几何时,陆在望因为格外不着调,乃是这帮人的头头,鸡鸣狗盗之事倒是真没少干。

    几人久别重逢,自然一番寒暄。

    陆在望:“几位仁兄都是何时进来的?难怪这些日子我叫人去府中下拜帖,皆无人应答,原是这般缘故。”

    钟睿道:“惭愧惭愧,我来这已满三月。”

    户部尚书家老三刘承轩道:“惭愧惭愧,我和钟兄乃是一道进来。”

    光禄大夫家老二卫恺道:“惭愧惭愧,我也两月有余了。”

    ……

    陆在望见他们皆是一身粗布麻衣,手上腿上皆是泥泞,个个面黄肌瘦,便哀叹一声,“苦矣。”

    钟睿拍拍他的肩膀,“哥几个虽久居深山,却也听闻陆小侯爷威武不凡,把当今八皇子给揍了,想是进来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倒也不……”

    亏字尚未出口,陆在望赶紧叫他噤声,小声道:“实不相瞒,八皇子殿下……也和我一道来了。”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面面相觑,陆在望又低声道:“此刻正在庐舍里生气,诸位小声点,可别惹了这位爷。”

    钟睿刘承轩齐声道:“不敢不敢。”

    此时后院一声清脆的锣响,原是酉时三刻用饭时辰已到。

    众人勾肩搭背亲亲热热的往饭厅去,钟睿给她一一介绍:“……书院共四位夫子,教经史的张夫子,授策论的王夫子,传书法的李夫子,还有一位盯着我等做活的吴夫子,山长每日晨读必在,偶也授课。另有十二位护院……书院后头有一三进的宅子,便是夫子们的住所。只消不惹他们,每日只读书写字砍柴担水做活,倒也忍得。”

    陆在望受教的点点头,进了后厨隔壁的饭厅,那两位好似披麻戴孝的小书童亦在。

    见众人来齐,便命一一列好,排队打饭菜,赵延此时来了,倨傲的站到了队首,其余诸人自然乖觉的后退一步,没人跟他抢。

    打眼一瞧,只见桌上摆着一盆青菜豆腐,一盆豆腐青菜,并一盆窝窝头。

    陆在望和赵延倏然变色,“喂鸟呢这是?”

    钟睿劝她:“不吃就得饿着。”

    赵延直想砸了这饭堂,可又不敢,气的起身拂袖而去,临走前又瞪了她一眼。

    陆在望无可奈何,只得打了一碗,坐下一尝,又是倏然变色,青菜豆腐没味,豆腐青菜又咸又苦,倒不得不说,同样的食材,还真是给做成了两道截然不同的菜。

    她觉得,哪怕做饭的厨子是个只会撒盐和摆活几下锅铲的傻子,都难做出这种东西来。

    她实在饥肠辘辘,想着闭着眼睛直着脖子吞下去算完,可这也算是难事,只动了几下筷子,便再吃不下去了。

    陆在望忍着作呕,看向细嚼慢咽的钟睿,低声道:“夫子们难道也吃这些?”

    钟睿道:“自然不是。”

    她又问:“加钱另开灶可行否?”

    钟睿果断摇头,“不可。”在坐自然都是不差钱的主,估计来时自然试过,陆在望见他的反应便心下了然,愁眉不展。

    钟睿又苦笑,“倘是锦衣玉食,呼奴使婢,还把我们送来此处作甚?”

    陆在望:“粗茶淡饭无碍,可这是猪食啊,猪食都不如!”

    钟睿道:“山长讲究佛法‘一日不作,一日不食’。故而四位夫子,每日谁闲着谁便掌勺……”

    陆在望:“都不闲呢?”

    “书院上下几十口人,总有人闲着的……”

    她不再问了,坐下对着一桌子鸟食苦思冥想,腹中一连串叽噜叽噜,叫她十分丢脸,为了掩盖这声,她蹭的站起来,众人筷子停在半空,纷纷投来目光,只见陆在望精神奕奕的起身朝向两位书童,见他两个也可怜巴巴的咬着窝窝头,心里怒气略微消散,客客气气道:“山长可在?”

    书童道:“在。”

    “可否引见?”

    陆在望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跟着书童去见山长,隔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回来,一回来便冲着钟睿几个熟识的挽袖扬声道:“哥几个,搭把手。”

    “起灶!”

    钟睿等人一听,陆小侯爷这是要亲自下厨!

    便忙不迭的扔了饭碗,入内起灶打水。陆在望进了厨房搜了一圈,尽是些素的叶子菜,她愁眉不展,独自念叨:“总得有些荤腥。”

    书童一绞着手道:“后院有鸡。”

    陆在望精神之振:“杀鸡!”

    书童二忙道:“鸡不能杀,但鸡蛋可以捡。”

    她一想,也凑合,两位书童便弯着眉眼跑去捡鸡蛋,陆在望心道:“看他二人平日古板呆傻,如今一看也不过孩子心性。”

    她略一思考,便挽袖上阵,半炷香的功夫便做了一盆醋溜白菜,一盆青椒炒鸡蛋,又有一盆青菜豆腐汤。收拾利索了上桌,众人一尝,纵是菜色寡淡,但也各有其味,饱含热泪道:“陆兄来此,是我等之福啊!”

    陆在望弯了眉眼,十分受用。她和山长百般商谈,日后她负责每日饮食,换取她不必上山担水。

    既合了甚“一日不作一日不食”,又解决了吃饭问题,可谓一举两得。

    书院一概人等纷纷让了首席给她,陆在望坐下扒了两口,想起赵延,心道这会估计又在生闷气,只觉得此人心眼小,还小孩子脾气,十分想不开还难伺候。

    她才懒得去管。要不是他那倒霉哥哥,她也不能来受这个罪。

    晦气!

    第6章

    众人用完了晚膳,便都散去各回庐舍休息。

    陆在望自绕去最后一排,回到庐舍门口,只门开着,赵延坐在榻前,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陆在望尚未说些好话,他便将她的包袱铺盖卷儿一并扔了出来,而后砰的关上了门。

    陆在望只觉得脸上嗡嗡直响,活似砸在她脸上似地,虽说她平素惯会做小伏低息事宁人,那也不是一点脾气没有的。

    她本也不愿和人同睡同住的,毕竟男女有别。

    可也不是他这般行事。

    她原地想了想,这倒也正好,书院碍着八皇子大驾,必不会迫他开门,也省得她想主意找地方住。当下便寻摸了书童来,往地上一指,又往庐舍一指,摊摊手,意思十分明了“不是我不愿和人同住,只是这位爷架子大啊。”

    书童也为难,虽说夫子吩咐了皇子庶民一同对待,这毕竟是天家子弟,左右思索了半晌,便给陆在望另开了间庐舍,她谢过,自己搬了铺盖卷儿进去。

    陆在望前生作为一个学历才华家境都平平的社畜,可谓过的十分憋闷,最后三个月躺在医院,光着脑袋浑身插满管子等死的恐惧她永生难忘。

    不知何时死,不知死后魂归何处,她是一个有意识有想法的人,倘若她的生命逝去,那这一段意识又该去向哪里

    她想了三个月,最终油尽灯枯,也是带着满心的恐惧和不甘。

    以至于今生投了个有钱有势又有闲的胎,前生的不甘历历在目,她便决意此生必要过的畅快,将前生不曾享受的百倍补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