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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每天都想跑路 第80节

    郑势一见来人便头皮发麻,站在存清院门上硬着头皮拱手道:“公主,殿下吩咐过,任何人不得擅入存清院。”

    玉川站在雨中,蹙眉道:“连我也是吗?”

    郑势无奈道:“公主不要为难属下。”

    玉川身侧的宫人斥责道:“这雨下的这样大,你敢把公主拒之门外?若是公主着了寒,你担待得起吗?”

    郑势道:“属下送公主去别院小憩,想必殿下不久便要回来了。”

    玉川素来温和,今日却强势起来,没听见似的直往院中去,郑势断断不敢碰她,只能率众跪在地上拦着,“公主三思。”

    玉川提着裙子依次绕过跪了一地的护卫,漠然道:“哥哥回来问罪,我必替你们担着。”

    她走一步,郑势便拦一步,在雨中僵持起来。

    这时正堂的门从里面打开,陆在望听见动静出来,门外护卫立刻伸臂拦她,她道:“我又不出去,看看不行?”

    她抬眼便瞧见院中人,雨势磅礴,沾湿了公主半面衣裙,陆在望皱眉道:“郑势,你缺心眼吗?公主要进来进来便是,你何必让她在雨里淋着?你们把这里守成这样,我还能跑?”

    玉川见她好端端的,便出声道:“小侯爷,你还好吗?”

    陆在望点点头,“我没事,公主怎么来了?”

    玉川仍未回答,便有王府管事匆匆进院道:“公主,永宁侯府的老侯爷来了,这会在府门外候着呢。”

    陆在望神色一震,忙看向玉川,玉川冲她微微颔首,便转身对管事说道:“老侯爷年事已高,怎么叫敢他在门外等着,还不快请进来。”

    管事极为难的看着公主:“老侯爷说,是来寻世子的,这……殿下吩咐过……”

    玉川微怒道:“你当真糊涂,陆老侯爷为朝征战一生,功高望重,就是陛下也极为尊敬,你敢将他拒之门外,不怕陛下治你不敬老臣之罪吗?”她一面说一面看向郑势:“郑护卫,陆老侯爷亲自来府,您也不能放小侯爷出去相见吗?”

    郑势依旧道:“公主恕罪。”

    玉川只好先出门迎客,她一走,陆在望便跟着往外,可依旧被拦住,郑势看向陆在望,苦笑道:“小侯爷,今日我若放你走,我也不必跟着殿下了。”

    陆在望垂眸道:“你有你的分内之事,我也有我的。”说完又抬起眼睛,玩笑似的问道:“那你不如跟着我?他给你开多少月例,我给你加两倍。”

    郑势沉默不语。

    陆在望也没想到祖父会来,她和赵珩的事情若叫祖父知道,那就真是放到了台面上,难以收场。可偏偏是祖父,他也是赵珩绝对拦不了的人。既然已经闹到这一步,这也是出路。

    郑势叹口气,抹袖擦了擦脸上的雨水,一面吩咐人进宫去找赵珩,一面吩咐人关院门。

    她抱臂倚在门上,淡淡道:“何必麻烦,关上还是得开,郑大人啊,你是不知道我祖父的脾气。”

    郑势只做自己分内的事,即便知道无用,他也不能拱手让人把陆在望带走。只是他听陆在望这样说,转过身,认真的看着她问:“小侯爷,你是非走不可吗?”

    陆在望答道:“是。”

    郑势又问:“就不能留在殿下身边吗?”

    她倒是没想到郑势会这样问,看他的眼神里颇有诧异,郑势说道:“我跟在殿下身边这些年,殿下只有对待小侯爷是不同的,他在意您,故而今日失态至此。小侯爷心中也未必没有殿下,既然互相在意,为何非要闹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呢?”

    陆在望许久才低声回道:“何必强求。”

    陆老侯爷在成王府外等候,他旧时积病,一身老胳膊老腿,一到雨天便酸胀难忍,他是极少出门的。今日雨急,老侯爷浑身都不自在,盛怒之下硬撑着赶来王府,勉力撑着拐杖,才能站稳。

    谢存和元嘉也急匆匆的赶来,元嘉见祖父腿脚微颤,便上前扶着祖父。

    王府大门一开,出来的却是庆徽公主,公主礼数周全,将侯府的人尽数迎入府中,公主见老侯爷身体不适,便吩咐人将老侯爷掺到厅上休息,老侯爷却道:“公主有心。只是老臣今日来,是为家中不懂事的孙儿。请公主叫他出来,老臣这便带他回侯府,不敢留下叨扰。”

    元嘉也轻声问道:“公主,我弟弟呢?”

    玉川也怕赵延拦不住大哥,只想快些了结此事,见老侯爷神色坚定,便道:“这里面确有为难的地方,请老侯爷跟我移步别院。”

    陆老侯爷迈进雨中时,脚步微颤,王府占地甚广,谢存便想把老侯爷背过去,省的老人家受罪,但老侯爷坚持自己走过去,谢存也只好依他。

    郑势一早便率人等在存清院门口,玉川亲自扶着陆老侯爷,到门前便道:“郑护卫,请开门吧。”

    郑势原想能拖一阵是一阵,可还没来得及说话,陆老侯爷撇开公主和元嘉,独自上前,拿拐杖扫开横在门前的郑势,毫不客气道:“让开。”

    郑势身侧的护卫想上前阻拦,却被谢存横剑在身前挡住,他手上片刻不让,说话却客气:“看清这是谁,老侯爷是见惯风浪的,刀枪剑戟躲过无数,你我何必在他面前班门弄斧?”

    陆老侯爷的资历摆在这,年纪又大了,磕着碰着当真是谁也赔不起,只见老侯爷挡开众人,一路目不斜视,长驱直入,无人可挡的架势仍有年轻时的风范、

    陆在望远远就看见祖父气势汹汹的过来,心里登时有股不好的预感,果然陆老侯爷一进正房,瞧见她,便气的抬起拐杖横扫过去,带着呼呼风声,狠狠打在她腿窝处。

    老侯爷腿脚不便,动起手却毫不含糊,她被这一杖扫的扑通跪下,两手撑地,痛呼道:“祖父!”

    “你个孽障!”老侯爷怒道:“好端端的不回府,急的你祖母、你娘满京城的找你。你可倒好,一声不吭躲到王府来,你是诚心想气死我不成?”

    陆在望脸色发白,可见这一棍有多重,她原本就接连两晚没好好休息,被打的跪地时便觉眼前一黑,勉强道:“我知错了,祖父。”

    在场众人皆惊,元嘉率先反应过来,忙跑过去扶起陆在望,对老侯爷说道:“祖父,洹儿知错,就别再打他了。”

    陆老侯爷冷哼一声,甩袖道:“回府。”

    元嘉见她脸色不好,小声问道:“还能走吗?”

    她摇摇头,撑着元嘉的走站起来,郑势却拦在门前,“陆老侯爷,您进来我不拦您,您要走可以,但是小侯爷走不得。”

    陆老侯爷冷眼问道:“你是何意?”

    郑势道:“没有成王殿下的吩咐,谁也不能带走小侯爷。”

    陆老侯爷问道:“若他自己要走呢?”

    郑势摇头:“那也不行。”

    “真是笑话!”陆老侯爷举起拐杖,寒声道:“我听你这意思,洹儿竟是被你们强扣在此?那我倒要问问,我孙子犯了什么过错,何以要被成王殿下圈禁?”

    “不要说是成王,即便是陛下,我也敢问这一句!若他是犯了律法,自有刑部按律惩戒,我亲自送他去!若他并无过错,堂堂侯府世子,你当是谁都能轻易欺负的吗?我便要去陛下面前讨要个说法!”

    郑势当然说不出来,总不能说是循的私情,这脸还要不要了?

    玉川上前道:“郑护卫,陆老侯爷人既然来了,必然没有将小侯爷留下的道理,这里自有我担着,你便放人吧。”

    郑势恍若未闻,陆在望走到他面前低声说道:“我一定要走,就是他回来也一样。郑大人,我知道你是奉命行事,我不想难为你。可是等他回来,只会更难收场,难道真要看着我祖父告到御前吗?难道殿下不会因此损及自身吗?”

    陆老侯爷忽对谢存道:“谢家小子,你去将侯府带来的人尽数叫来,既不能顺畅的走,咱们便硬闯,我今日也不要这老脸了,否则他们是欺我陆家无人,随意欺辱了!”

    外面雨如倾盆之势,密集的砸在地上,打落满地残败花叶,正堂中气氛剑拔弩张,谢存一步迈出正堂,便见存清院正门处进来一人,他周身湿透,一身鸦青锦袍被雨浸透,颜色更深,衬得他脸色发白,全然没有平日的尊贵气度,反倒有些狼狈。

    谢存又折回去:“成王殿下回来了。”

    存清院的所有护卫都松了口气,唯有陆在望和玉川紧张起来,两个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出无奈神色。

    赵珩进来后,命郑势撤走围作一圈的护卫,正堂中僵持的气氛登时缓解不少,他这才对陆老侯爷行礼。陆老侯爷冷声道:“臣当不起成王殿下此礼。”

    赵珩毕竟是将来的储君,陆老侯爷不好当众驳斥他的面子,便沉声说道:“老臣只问殿下一句,可否许臣带孙儿离府?”

    他闻言看向陆在望,她却不肯看他,低着头,脸色不比他好到哪里去。

    两个人都很狼狈。

    “世子可以走。”他回眸看向陆老侯爷,“但她不能北上。”

    陆老侯爷皱眉道:“为何?”

    赵珩说道:“我会奏明陛下,我会亲自去。”

    陆老侯爷冷眼打量,毫不犹豫道:“如今朝政都是殿下担着,臣不敢让殿下涉险。镇守北境是陆家职责所在,自有陆家人担着。陆家子孙也自有陆家管教——”他忽又说道:“洹儿,你过来。”

    陆在望抬起眼睛,只听祖父说道:“不管从前你和殿下有何恩怨,君臣有别,皆只算作你的错。你今日便给成王殿下磕头认错,请他饶恕你。”

    陆老侯爷又转而对赵珩说:“成王殿下,也请你看在老臣的面子上,念在世子年少,从前恩怨今日便一笔勾销。此后他会像他父亲一样,效忠朝廷和陛下,尽心竭力守好北境,为殿下分忧。”

    他见陆在望依旧站着,便沉声道:“跪下。”

    陆在望听完心里有些难受,祖父叫她磕头认错,她腿却重如千斤的弯不下去。她跪过许多回,也跪过许多人,可唯独这一刻不想跪,只因那人是赵珩。

    他们俩本不该是这样的,本不该弄到如此难堪的地步。

    赵珩哑然道:“不必这样,她本就……”

    他想说他们有的从来不是恩怨,可陆在望却想到别处去,她想起他说过,不要逼他拆穿她的身份。她忽然心慌起来,急急打断:“殿下!”

    赵珩语气一顿,偏头看去,陆在望的目光只和他对上一瞬,便在他面前跪下,低头匍匐在地:“今日我向殿下磕头认错,祖父说得对,君臣有别,我在殿下面前只有过错。从前是我不懂事,无意冒犯殿下……”

    玉川瞧着心中不忍,上前轻声说道:“小侯爷……”

    “让她说。”

    玉川抬眸,看见他愈发白的脸色,他兴许是淋雨淋的寒气侵体,兴许是心寒,她也不知这两者谁更多些,总之这是玉川第一次瞧见他这样颓丧。

    她来时,觉得这事大哥错的厉害,他不该这般强求,就是硬把人留住,又有什么用?反倒丢了旧日的情分,不若好聚好散。

    可她现在又想,好聚好散,本也是很难的事情。

    陆在望伏在地上,微微抬起头,便见地上晕开的水渍,他的锦袍还在滴水,想是已经淋透了。她便继续说道:“请殿下忘掉我这样不服不驯的人,今后恩怨两消,到此为止吧。”

    她这话已经说的分明,以至于陆老侯爷微微变了脸色,元嘉也愣住,呆呆的去看谢存,却见他只是摇了摇头。

    堂中无人说话,只有庭中春雨潇潇,一片沙沙声。

    她跪了许久,才听他漠然的声音落下。

    “好。”

    第97章

    吃过晚饭,这场雨才渐渐停了,雨后气息清透,涤尽尘埃,入目之处皆绿意盎然。檐角仍旧滴着雨,竹春和山月在廊下坐着闲聊,院门处来人,她俩抬眼一瞧,原来是元嘉。

    “三小姐。”

    “世子呢?”元嘉提着裙摆,缓缓到堂前,却见房门紧闭,竹春叹道:“回来便吩咐我们收拾行囊,自己待在屋子里,一整日也没出来,也没见嚷饿。”

    元嘉点点头,轻轻推门,独自进去。一直进了内室卧房,只见窗帘紧闭,一室幽暗,床上鼓囊囊的一坨。

    元嘉扑过去,把陆在望从被褥里翻出来,“好啊,你关着门不出去,惹的我们忧心一整日,你却在这睡觉?”

    陆在望睡眼朦胧,硬是被她吵醒,昏沉沉的倒回去,哑声道:“别闹我。”

    “起来吃过饭再睡。”元嘉不肯放过她,“你明日可就要走了。”

    “再睡一会。”她侧身卧着,仍旧闭着眼睛,长发散乱,声音软绵绵的,带点撒娇的意味。元嘉摇头:“世子这副样子,被别人瞧去怎么好?”

    她叹道:“你不来,没人敢进我的屋子。”

    元嘉自己脱鞋上榻,赖在她身上。

    她们长到如今,几乎没怎么分开过,可如今陆在望要扔下她去北境,像爹爹一样,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她心里难过,可一凑近才瞧见,陆在望颈下隐隐有血瘀痕迹,元嘉愣了愣,伸手掀开她松散的中衣,身上竟还有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