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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她索性换了衣服,佩上首饰,打扮得十分娇艳,决心亲自去找吴瑞石一趟。 不料何二太太刚走出院子,就撞见杏蒙与几名年轻女子正在花园中吃点心谈天。这几人她也认得,是杏蒙一位亲戚家中的小姐与太太,大抵是来做客的。其中一人看见她,打趣道:“二太太打扮得这样漂亮,这是要去哪里?” 杏蒙虽没有出声,却也脸色凝重地盯着她,那样子与何宗奎很是神似。何二太太不自然地躲开她的视线,回答:“哪有什么地方可去,只不过在家里闷得慌,想要出去走走。” 说话的那姑娘立即笑道:“真巧,我们正商量着要去白鹭山上的寺庙赏桃花,二太太一起来吧。看完桃花,我们可以顺道去寺中拜一拜,听说那里许愿很灵呢。” “说的也是,”杏蒙竟然附和道:“兰姨,这些天你日夜照顾父亲,想必十分辛苦,假若你不嫌弃,不如就和我们一道走走。” 她难得主动示好,何二太太颇为受宠若惊,哪里还能说不好的话,只好随着她们一同坐车上山去。如今冬寒未尽,寺庙中的桃花还没有全开,何二太太看得没有趣味,干脆撇开众人,独自在寺中到处乱逛。 待她穿过偏殿的后门,发现这里竟然有片小池塘,水面碧绿,对过是丛郁郁葱葱的密林。何二太太在塘边一块石头上坐下,觉得这地方幽静雅致,倒有几分观赏的价值。她捡了块碎瓦去掷水面的枯萍,第三块石头还没有入水,却听身后有人道:“兰姨怎么一个人跑到这样偏僻的地方来?” 何二太太回过头去,发现是杏蒙扶着门框,正对自己微笑。她立刻同样在脸上扬起一个笑,回答道:“我就是随便走走,觉得这地方清净,不免坐了一会。” “这处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杏蒙走到她身边,一面理着围颈的皮毛,一面道:“若我说出这里清净的缘故,兰姨肯定会吓一跳。” 何二太太只当她故意来煞风景,嘴里轻哼一声,不以为意地开口:“什么缘故?我又不是七八岁的小孩子,还会被你的故事吓到?” 杏蒙望她一眼,笑道:“说起来,这个故事还是爸爸告诉我的。说他曾有一位朋友,年纪和他相仿,也新娶了一房青春貌美的姨太太。这两人平日里相处得很恩爱,他的朋友对这位姨太太,可以说是有求必应,就算是天上的星星,也肯为她去摘呢。” “老爷也会讲这样的闲话吗?”何二太太见她把一个姨太太和自己放到一处说,心里十分不痛快,不冷不热地回道。 杏蒙道:“谁家不会有说说闲话的时候?” 何二太太被她堵得无言以对,又听杏蒙继续讲述:“可那位姨太太十分不安分,常常背着丈夫在外和其他男性往来。我父亲的朋友也不是什么善人,抓到证据后,就借游山的名头,把姨太太带到这里,直接沉了塘。” 何二太太越听越心惊,等到杏蒙说完最后一句话,她已惊得脸孔煞白,慌忙几步并一步地逃离了水边,怒道:“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好说出这种故事来?” “这里又没有外人在,有什么要紧?”杏蒙瞅着她,依旧很温和地微笑:“兰姨怎么吓得脸色都变了,你放心,我并不认同这等做法。情爱上的背叛,罪过尚不足以到杀人的地步,若是我的话,只会将那女子逐出门去,与她做一个陌路人吧。” 不等何二太太稍感安慰,杏蒙又补充:“但若是换做我的两个兄弟遇到这桩事,他们大概会作出同样的处置。听说帮中惩罚叛徒的方法,就是用布袋一裹,直接沉进海里,你说吓人不吓人?” 何二太太脑中一阵发蒙,直以为自己马上就要被人塞进布袋,丢到水里去。她望着那一片深碧的水面,想到下面或许真沉着一具尸骨,便觉方才的清幽意趣全消散了,连寂静都是恐怖的。 恰好一阵凉风拂过,池边树木飒飒作响,何二太太一时毛骨悚然,连招呼都忘记打,径自撇下杏蒙离去了。 同样是初春时节,珑园处处也蒙上一层新绿,东苑荷塘旁的杨柳已开始抽芽,小巧玲珑的翠叶伏在枝头上,模样无比可爱。 岳六小姐坐在水边,身前支着画架,正在绘一副春景。她画得很用心,连有人来到自己身后都没有发觉,刚刚落下一笔,忽听一道声音在耳边响起:“这地方有什么好画的?” 因为发声的对象离自己太近,岳尚止吓得惊呼出声,慌忙向旁边躲去。不料椅子没有架稳,她这一躲,登时让自己失去平衡,眼见就要栽进水中。 咏棠没想到自己的恶作剧会闹得这样大,匆忙拖住她的手臂,手在尚止腰间一拦,生生将她截住了。这姿势着实很是逾越,尽管尚止不是什么观念守旧的闺中小姐,仍是羞得满面通红,站稳后就将咏棠一推,压低声音道:“好好的,为什么要突然吓人一跳?” 她素来文静,连一句责备也说得含蓄又温柔,没有半点气势。近日她与岳端明都在珑园作客,又和咏棠是旧相识,两人早已相处得熟了,咏棠难得让了一次,笑道:“真不好意思,我看你又在画画,就想逗你玩玩,没有想到你会吓成这样。” 尚止叹了口气,看着自己方才在画上拖出的一道黑线,旋即将画纸取下,只说:“下次请不要再如此了。” 咏棠见她收拾画具,似是要回房去,连忙叫来候在月门外的卢安,让他来为尚止搬东西。待到岳六小姐与卢安离去了,咏棠便独自在水边坐下,望着地上发呆。不知为什么,每次看见尚止,他就会想起尚英。自从上次他们分别后,尚英也不知做什么去了,许久都没有联系过他。从前想找就能找到的一个人,如今忽然失去音信,格外教人在意。咏棠反反复复地回忆他与尚英最后一次相聚的情形,确信自己没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他,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恼恨,觉得自己被他无故冷落,实在是没有道理的一件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