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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也没有。阮幼青一时无法给出确切的回答,也许因为自己并没有那么强烈的欲望,也没有异于常人的决心:“我可以试试看。但抱着试试看态度的通常都不会成功,对么。” 唐荼依然保持微笑:“不见得。艺术家就是坚持自我,坚持表达。不需要拘泥世俗的条条框框,更不需要视死如归。不过,我看人很准的。”他自信一笑,掏出手机点按一番,递给阮幼青:“留一下联系方式吧。” 阮幼青看着新加入列表的头像,是一张简介的logo,当中两个艺术字体“荼白”。 “这是我画廊的名字,就在楼下。我有意向签你,当然合作与否在于你的选择。你可以慢慢考虑。”唐荼的每一句话都给双方留有余地。 写字间里没有窗户,阮幼青看到手机屏幕时才发觉他们聊了很久,他起身跟唐荼告别,却忽然想起一件事:“那个……唐……”画廊老板应该怎么称呼?他先前除了老师同学没怎么与搞艺术的人打过交道。 “虽然我大你几岁,但你可以直接叫我名字。” “嗯。”他点点头:“唐荼,我有个问题。”这个问题困扰了他很久,从他们一年多前初次见面就悬而未决。 “问吧。”对方本是起身送他,听到这里又收回了替他拧门把手的胳膊,饶有兴致地抱着手臂看他,毕竟一整个下午阮幼青都是被动地回答问题而已。唐荼说:“是想问为什么上次见面我没有提出合作的意向么?” “不是。”阮幼青并不喜欢深究已经过去的事,万事都讲个时机和缘分:“我是想问,你用的是什么洗衣液?” “……”唐荼眼睛眨得飞快,有些不明所以,竟是半天没接上话。 “我找了很久也没找到,所以想问问,是超市买不到牌子的么?”阮幼青盘算着该不会是进口超市那种贵的要死的地方吧。这个人从小在英国长大,难道是英国货? 唐荼消化了很久,眼神游移一番,而后缓缓抬起手腕在他鼻尖处虚虚一晃:“你说的该不会是这个吧。” 是了。从微微透出蓝色血管的脉搏处散发出丝丝缕缕清香,是太阳下新洗的衬衫,还带着些许清草的露水味儿。他不由自主用力嗅了嗅,忙点点头。 唐荼解释说:“这不是洗衣液,是香水。” “香水?”阮幼青印象中的香水都带着些脂粉气,无论男女,偶尔与爱用香水的同学在校园里擦身而过,留下的多是令人眩晕的花果甜香,并没有唐荼这般清爽洁净的感觉。 唐荼转身从柜子里摸出一只纯黑色的瓶子,将盖子打开放到一旁,拽起阮幼青的胳膊将他弄脏的衣袖向上一撸,冲露出的手腕轻按了一下喷嘴:“前调有点冲,过一段时间大概就是你喜欢的味道了。”他说话的时候没有抬头,注视着自己手中的香水瓶。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阮幼青觉得他的手在小幅震动,气息也有奇怪的起伏。这是,在紧张吗? “不舒服吗?”他多嘴问了一句。 对方闻言轻轻松开他的衣袖,抬起的脸上没有露出一丝慌张,仿佛刚才一瞬间的失措只是阮幼青的错觉:“我没事。你接下来有其他事情么?楼下刚好在布展,要不要去看看?” 阮幼青想了想,别说看看布展了,他这样一个闲人只要赶在末班地铁前回去就好。 唐荼带着他来到一楼的展厅,这里前几日刚刚结束了一场亚洲波普艺术展,现下场地已然变了样子,下周就是之前策划的无主题新锐艺术家展览,看起来已布置的七七八八。唐荼带他经过许多还在做收尾的工作人员,多是年轻男女,大家点点头就算打招呼。 走到展厅深处,他们停驻脚步。 那只兔子放置在纯白色的空间里,布光柔和。几个染了淡淡彩色的玻璃泡泡被映照出一层珍珠色偏光,有浑圆的,也有不规则的形状,它们投在纯白桌面上朦胧的影子似乎也是晕开了水彩般清淡的颜色。 阮幼青在兔子展台一米开外的地方站定,这里的气氛,味道,温度,光线共同成就了这个作品,玻璃本就是光与影的艺术,他没有在这种环境下看过这只吹泡泡的兔子,它有点孤独,又好像不甘寂寞,仿佛下一刻就要鼓起腮,又有新的泡泡要飞出来。 “我喜欢那颗触碰到地面即将破掉的泡泡。破口那里很美,像一片水溶蕾丝。”唐荼盯着那只兔子说:“它明明没有五官,圆滚滚的很可爱,却总让人觉得它不开心。” 阮幼青没有说话,每个人看一件作品的感觉都是不同的,他烧制的时候没有想那么多,只是单纯跟着感觉走,为什么这颗破了,为什么这颗不规则他都没有过分计较。 “这个作品没有介绍,所以这里还空着。为什么不给它取个名字?”唐荼指着白色桌子的下方。 “原本没有。”阮幼青说:“现在有了。”他内心毫无道理地雀跃起来,扭头看着唐荼忍不住笑:“叫泡影吧。” 他们离的很近,他看到唐荼的睫毛落下阴影,也看到对方默默移开的视线。 唐荼有些心悸。阮幼青不爱说话,也总是没什么表情,忽然没有任何征兆的笑起来让人难以招架。对方就这样直直看着他,外眼角弯下去,眼瞳中蒙着湿润的光彩,虽然仍旧淡淡的,却像枯枝头一捧洁白凉爽的新雪正徐徐融化,让人忍不住心头泛甜,想喝上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