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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信刚发出去,韩奕便从仓库走了出来,原本干净的衣服沾满了稻草,他的左手臂上全是黏黏糊糊的液体,不知刚才做了些什么。 齐先生活不及待上前询问:“它的情况怎么样?大概多久能够治好?” 韩奕安静了一会,开口:“我希望你有个心理准备。” 类似的话,炎纪文以前曾经听过一次,那是他姥爷去世的前一天,医生在病房外面也是这么跟家属们说的。 韩奕说:“我刚才给马做了一遍检查,它不仅仅是左腿粉碎性骨折,同时还得了肠扭转。” 腿部受伤和肠道的疾病,是多年以来困扰着马兽医的两大难题。 一匹马倘若碰到以上任意一种情况,几乎是致命的打击。 如今两个致命性的问题同时降临,又因救治耽误的太晚,躺在仓库里的那匹马,基本已经宣告死神的到来。 齐先生明白韩奕这句话的意思,不可置信地摇头:“啊?这……怎么会这样?韩先生,难道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吗?你看能不能再想想办法?” 韩奕实话实说:“治疗的金额可能比你想象中的还要高出数百倍,而且即便有了这些钱财的投入,治愈的可能性也极其渺茫。” 齐先生陷入了犹豫,韩奕又说:“我是个兽医,能做到只是给出我认为正确的建议,但你是它的主人,最后的决定权还是在你手上。” 齐先生问:“那,那你有什么建议?” 韩奕:“可以的话,尽快给它安排安乐死,这是减轻它痛苦的唯一方法。” 他语气果断,不带一丝动摇。 炎纪文和在场的所有人同时一愣,大概谁也没想到马兽医会给出这样一个与期望值截然相反的诊断结果。 有个员工站插话道:“这马儿当初可是花了好几百万买回来的,你过来看了两眼就说治不好,哪有这个道理?你说对不对老板?” 另一个人也说:“老板,实在不行的话咱们再换一个兽医吧,我知道是市里有家很出名的宠物医院,虽然价格贵了点,但是他家医生的技术是公认的好。” 两人都在寻求老板的看法,却见齐先生始终一言不发。 他是个外行人,不懂得如何给马治病,但过往也曾看过不少赛马,也曾多次在拍卖会跟业内人士打过交道,亲眼见过一些令人惋惜的事情,只是没想过,自己如今也在经历这样的遭遇。 韩奕清楚做这出决定是很艰难的一件事,他没有催促,只对齐先生说:“你好好考虑,要是觉得信不过我,也可以请别的医生过来,但无论怎样,都请尽快做选择。” “我知道了。” 齐先生点头,他说话的声音很轻,甚至带有一些颤抖,“那……安乐的话,什么时候?” “马上。” “你有带那些东西过来吗?” 韩奕轻轻“嗯”了一声,作为医生,他每一次出诊都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行吧……” 齐先生眼眶微微泛红,他沉吟道,“我,我一会能不能留在现场?它是我养的第一匹马,我在最后想陪一陪它,好好跟它道个别。” “可以。” 决定一旦做出,就没有退路可言。 齐先生和两名员工随韩奕一同进了仓库,炎纪文却独自留在了外面。 他在草坪上来回踱步,走到不远处一块石板凳上坐下,看看天上的月亮,吹着夜晚的凉风,安静呆了了许久。 直到身后一阵很轻的脚步声朝这边靠近,有人悄悄坐倒了他的身边。 “结束了?” “嗯。”旁边的人轻声回答,“其他人还在里面,可能需要一点时间缓冲一下。” 韩奕的语气很平静,他转过头去看着炎纪文:“你现在在想什么?” “在想你刚才和齐叔的对话。”炎纪文回忆起过去的一些事情,“我姐以前养过一只宠物猫,后来那只宠物猫老了,带去医院看的时候,医生说治不好,要想减轻它痛苦的话建议安乐死,我姐当时哭了很久。” 这也是他不养动物的原因,一旦建立起了感情,日后面临离别,将是一件十分伤感的事情。 说完自己的回忆,炎纪文问他:“你是马兽医,以前是不是经常碰到这种事情?” “经历过好几次,每次处理完之后,心情都会有点糟糕。” 炎纪文突然感到右肩一沉,等他意识到的时候,才发现韩奕将脑袋靠了过来。 “有点累,借个肩膀挨一下。” 炎纪文不做声,默认了韩奕的举止。 气氛陷入安静的片刻,炎纪文开口问了一句:“你当初为什么会选择当马兽医?” 韩奕说:“大概因为我家是经营马场的缘故吧,我从小就很喜欢马这种动物,以前我家有一匹马儿生病了,不是什么严重的疾病,按理说完全是可以治好的,但因为兽医的错误诊断耽误了治疗时间,它就这样离开了。 “从那天起,我心里就诞生了这么一个想法,希望为那些受伤生病的马儿提供自己力所能及的帮助。” 这是他的初衷,然而作为一名兽医,能做到的事情终究是有限的。 哪怕技术再高战,在面对一些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情况时,唯一能做的,便只有尽自己的职责,送那些可怜的病患们走完生命中的最后一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