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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折知道林惊空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想借他的手摆平这事,只是他没想到林惊空会如此直接地说出来,直接到,连故意阴阳怪气都叫人不好挑刺。 果然,藏着掖着惹麻烦,不如敞开了,按兵不动反而不好对付。 那句“聪明人”,还真没夸错。 早就猜到的事情,没必要再拖延,裴折摆摆手:“挖吧。” 夜深了,早点挖完,他还得回去睡觉呢。 官兵们立马动作起来,拿着铁锹往桥堤处挖,昨日里还动过工,桥堤土很松,铁锹铲下去根本不费力。 裴折拧了拧眉:“动作轻点,埋得不深。” 林惊空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云无恙凑了过来:“公子,你怎么知道埋得不深?” 裴折头也不抬,打了个哈欠,随口道:“猜的。” 金陵九站在远处,越往下走地面越湿滑,走到这里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他身旁是一棵树,树杈上挂着花灯,闪着昏黄幽暗的光。 左屏看着官兵们围住桥堤,一铁锹一铁锹下去,暗自垂了眸子:“九爷,我们——” 金陵九打断他的话:“现在不回去,你若困了,先回客栈吧。” 左屏有些诧异,正想说话,就看到金陵九摆了摆手:“去吧,嘱托客栈准备份饭菜,我有些饿了。” 左屏依言应下,转身离去,金陵九入了夜从来不吃东西,这般言语,是要将他支开。 待左屏离开后,金陵九抬起手揉了揉脖颈,丝毫没在意后腰突然出现的硬物,随口问道:“钟离先生,有什么事吗?” 钟离昧从树后走出,自嘲一笑:“九公子好记性,竟还记得我。” 金陵九疑惑道:“刚才不是见过吗,钟离先生就在裴探花旁边,金某的记性还没有差到这种地步。” 钟离昧握着手里的东西,往前推了推,抵在金陵九身上:“嗤,原来如此,九公子屡破奇案,智勇无双,想不到也会贵人多忘事。” 金陵九敛了敛眸子:“钟离先生话里有话,听起来像是你我之前见过。” 钟离昧没做声。 金陵九手中仍拿着帕子,他慢条斯理地动作起来,将帕子折成小方块:“钟离先生是默认了吗?看来你我之前真的见过,天下第一楼人多,我记不大清,若先生是去过天下第一楼,烦请见谅。” 钟离昧眼神晦暗,将手往前一怼,手中拿的东西磕在金陵九后腰上,语气恶狠狠的:“见不见谅重要吗?” 金陵九蹙了蹙眉,眼底闪过一丝不悦:“照钟离先生的态度做法,想来是重要的。” “金陵九,你徒有虚名!”钟离昧语气激动,“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金陵九冷笑出声:“且不说钟离先生拿块石头有多大杀死我的可能性,面前裴探花和林统领都在,难不成你是活够了,想和我同归于尽?” 钟离昧沉默不语,金陵九转过身,看到他手上沾了泥的石头,额角青筋直跳,黑着脸用帕子抹了把身后,果不其然,一片湿黑。 他敛了笑意,眼底一片冰冷:“钟离先生,我现在很好奇,咱们究竟有什么仇什么怨,值得你惦念这么长时间,不若你说来听听?” 钟离昧面色一变,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金陵九步步紧逼:“去了天下第一楼的话,钟离先生又不像是江湖人士,想来不会是想被招揽,而且看你的样子,所求之事应当与金某有关系,所以是金某拒绝了钟离先生的诉求吗?这样看来,莫非是钟离先生有冤——” “九公子!” 突然插进来的声音清朗,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正好打断了金陵九的话。 裴折懒洋洋地笑:“九公子,过来,给你看个好玩的东西。” 金陵九朝后退了一步,平静道:“夜深,钟离先生累了的话,早点休息。” 他说完就转身离去,边走边脱下外袍,等到裴折面前的时候,已经只穿着一身素白的里衣了。 裴折拧了拧眉:“这还没回睡觉的地方,怎么就脱起衣服来了,不冷?” 金陵九眉目舒淡,轻声道:“脏了。” 听明白他的意思,裴折不赞同地看着他:“脏了就脏了,穿着还能碍着你?晚上天冷,你本来就有疾在身,脱了衣服受了风,也不怕病情加重。” “无碍,不会加重。”金陵九话刚说完就打了个喷嚏,旋即皱紧了眉头,“刚才只是意外。” 裴折忍俊不禁:“之前要不是你把那火炭打翻,我现在还能借你一件大氅御御寒。” 金陵九指尖一颤:“要给我看什么好玩的东西?” 这话题转的太快了,裴折看了他一眼,没多说,指了指地上:“刚从桥堤里挖出来的,还新鲜热乎着。” 金陵九看了看地上的残肢,这脚是从小腿肚的位置锯下来的,截面沾了土,黑糊糊的,他实在不明白这玩意儿和“新鲜热乎”有什么关系。 裴折轻笑:“怎么样,好不好玩?” 金陵九瞥了他一眼:“裴探花个性不俗。” 裴折登时乐了:“你不觉得锯双脚很新鲜吗?” 金陵九想了下,回道:“我见过断手断头断根,腰斩挖眼割舌,没觉得锯脚多新鲜。” 裴折感慨出声:“还是九公子见多识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