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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宿敌 第67节

    徐洛音:“……?”

    她忍不住掩着唇笑起来,那颗泪痣便愈发显眼,像璀璨的星辰,吸引着他的目光。

    沈韶轻咳一声,故作严肃道:“快来用膳。”

    徐洛音终于觉得惬意了几分,故意在他给她夹菜的时候说了一句“多谢夫君”。

    沈韶一边叹气一边笑起来:“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调皮?”

    没有成亲前,徐洛音在他眼中是一个容易脸红、端庄守礼的大家闺秀,成亲后,她逐渐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会撒娇、会与他赌气、会调皮,宜喜宜嗔,生动又可爱。

    沈韶不禁想,或许现在的徐洛音才是真正的徐洛音,以前认识的只是表象而已。倒不是说她装模作样,而是对外人恪守礼仪,对亲近的人可爱真实。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她了。

    用过晚膳,徐洛音没有离开,查账一事耽搁了两三日,今日不得不开始了。

    两人对坐在书案前,偶尔一同默契抬眸,相视一笑。

    徐洛音想起刚成亲的时候,她在由书架隔开的小榻上偷看沈韶,怕他发现,总是看一会儿停一会儿,如今她终于可以想看便看了。

    想到这里,她微微抬首,沈韶也扬起脸,他们再次四目相对。

    徐洛音心跳加快,率先移开目光,盯着一旁的烛台。

    沈韶却误以为她不想被过多关注,于是提议道:“阿音,明日我去库房再搬一个书案吧,这个书案不够大。”

    他自己用绰绰有余,但是加上那一摞账簿便显得有些狭小了,他们俩都施展不开。

    徐洛音没意见,沈韶在她面前,她都不专心了,总想盯着他看。

    她打量一番四周,指着窗牖处,道:“夫君,摆在那里好不好,我想看风景。”

    沈韶颔首应好。

    两人又各自忙碌了半个时辰,沈韶望向刻漏,又看了眼依然专心对账的徐洛音,温声道:“阿音,咱们回去吧。”

    徐洛音这才知道已经这么晚了,她直起身捶了捶酸软的腰,忍不住道:“你没事买这么多田产铺面做什么,我查账很累的。”

    她的声音里有几分撒娇的意味,沈韶心旌摇曳,情不自禁道:“我帮你揉一揉?”

    徐洛音的脸瞬间便红了,疾步往门外走去。

    沈韶怔愣一瞬,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他捏了捏眉心,今日这是怎么了,又是吻泪痣又是说错话。

    他追上她,极为牵强地解释:“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帮你揉一揉手腕。”

    徐洛音打定主意不理他,闷头往前走。

    碍着在外面,沈韶不好做什么,等进了卧房,他直接牵住徐洛音的手,低声哄道:“阿音,我帮你揉一揉,好不好?”

    室内只点了几支蜡烛,光线昏暗又暧.昧。

    徐洛音的脸又不争气地红了,他也不说揉哪里,很容易让她误会的!

    沈韶牵着她的手坐到软榻上,丝毫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便握住她的手腕轻轻揉捏起来。

    徐洛音浑身不自在,从手腕处升腾起来的热意窜到心间,她下意识攥了下指尖,躲避道:“夫君,我该去梳洗了。”

    “你的手很酸。”他不为所动。

    “已经不酸了!”她试着用力抽回手,没想到他恰好松开,她下意识向后倒去。

    眼见着就要磕到几案上,徐洛音闭上眼睛,腰间多了一只手,揽着她的腰让她重新坐了回去。

    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徐洛音睁开眼睛,对上他微皱的眉,他担心地问:“有没有伤到?”

    徐洛音摇头,忙不迭地往盥室走去。

    望着那道窈窕身影,沈韶轻轻呼出一口气,若是再与她亲密一些,他便要克制不住自己的心意了,可是这样做实在太着急。

    可面对徐洛音,他不能着急。

    盥室中,徐洛音将水扑到脸上,热意消退,但腰间的热度却依然灼热,她极力忽略,故作镇定地出去。

    没想到沈韶就站在一旁等她,她一眼都没敢多看,错身离开。

    许是白天睡得太多,徐洛音一点都不困,她躺在床榻上,心跳声隆隆。

    她翻来覆去地想今晚发生的事情,埋在被窝里不敢出来,怕被沈韶看见她红透的脸。

    幸好沈韶从盥室出来之后便很快睡下了,徐洛音松了口气,逐渐沉入梦乡。

    翌日一早,徐洛音和沈韶一起醒来,送走他之后,她开始为谢闲韵准备去壑州的行李。

    许是动静有些大,文氏亲自过来问了几句。

    徐洛音不好直说,笑着道:“只是有个要好的朋友要出远门,我便想着为她准备些行李,这样我也能放心。”

    “阿音真是有心,”文氏感叹着,又连忙叮嘱,“出去记得多带些人,你一个姑娘家出门不安全。”

    徐洛音笑着应是。

    送走文氏,她陆陆续续忙到晌午,终于闲了下来,拜托沈韶寻来的护卫也进了韶光院,那是两个颇为冷酷飒然的女护卫,徐洛音简单地问了几句,便准备带她们一同前去。

    绿袖和红裳对视一眼,疑惑道:“少夫人,不带我们过去吗?”

    徐洛音抿了抿唇,轻轻摇头:“你们留在这儿吧,我自己去就行了。”

    这是她昨日便想好的,谢闲韵是二哥的外室一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绿袖和红裳是她的丫鬟,更不能知道此事,她想让谢闲韵风风光光地进徐家的门。

    来到仙客巷,谢闲韵已经在那里等着了,见她过来,笑着迎上去。

    徐洛音笑不出来,让护卫在一旁等着,她想和谢闲韵多说几句话。

    两人进了厢房,徐洛音的眼泪便止不住了,泪眼朦胧地望着她。

    谢闲韵帮她擦泪,叹道:“怎么还越来越爱哭了呢?”

    徐洛音低声道:“闲韵jiejie,路上若是受不住了便回来吧,就算你不去,我也会拼尽全力让你做我的二嫂嫂。”

    单是这份心性便足够了,她甚至觉得二哥根本配不上谢闲韵,他上辈子到底在哪烧的高香,能让谢闲韵爱上他?

    谢闲韵露出一个笑:“你别担心,我明白的。”

    两人又说了许多话,眼见着不能再耽搁了,徐洛音不舍地抱了抱她,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轻声道:“这是我写给爹爹娘亲的,马车上还有我为他们做的冬衣,若是有机会,闲韵jiejie便帮我交给他们吧。”

    谢闲韵贴身收好,两人一同出门。

    短暂的相聚之后,谢闲韵很快便离开了。

    徐洛音望着那个逐渐模糊的身影,出神地看了很久很久,重新坐回马车上,她的心中溢满怅然。

    车夫问:“少夫人,咱们直接回府吗?”

    徐洛音不想回去,她怕自己回去之后又胡思乱想,仔细思虑片刻,她轻声道:“去云记吧。”

    她可以学做一道点心,让自己忙起来。

    到了云记,徐洛音给了车夫一个银角,让他一个时辰后再回来,她肯定要在这里待很久,与其让车夫在这里受冻,不如让他去别处逛逛。

    走进云记,云婆婆恰好闲着,边吃点心边喝酒,见她过来,举起酒杯笑眯眯道:“来一口?”

    徐洛音心里装着事,没有拒绝,她坐在云婆婆对面,一口气喝了一大口,呛得咳嗽出声,面色涨红。

    云婆婆拍拍她的背,饱经沧桑的双眼慈爱地望着她,问:“有心事啊?”

    徐洛音咬了咬唇,问:“云婆婆,您有孩子吗?”

    问完她才发现自己在说什么胡话,沈韶早就打探过了,云婆婆早年丧夫,无儿无女。

    她连忙道:“云婆婆,您别放在心上,我只是随口说说。”

    云婆婆摆摆手,毫不在意道:“没孩子,我一身轻松。不过我倒是打算回家养老之后从宗族里过继一个孩子,你想问什么便问吧。”

    徐洛音喝了口米酒,终于鼓起勇气问道:“若是那个孩子不孝,您会责怪他吗?”

    云婆婆了然地望着她:“你想去你爹娘身边尽孝?”

    她面色沉重地点了下头。

    “我虽然没有孩子,但是我却知道,世间的父母都是盼着自家孩子平安快乐的,”云婆婆笑道,“你若是去了,他们会心如刀割,不如就在这里等他们回来。”

    顿了顿,云婆婆继续道:“你去那里,为了求个心安,你的爹娘盼着你在这里,何尝不是求个心安?”

    徐洛音若有所思,片刻后终于神色轻松道:“多谢云婆婆,我明白了。”

    她举起酒杯,碰了碰云婆婆的,一饮而尽。

    “你今日过来,是来学做点心的吧?”云婆婆站起身,“趁我还没醉,先教教你。”

    徐洛音笑着应是。

    半个时辰后,徐洛音做好了桂花红豆糕。

    有了云婆婆的指点,这次的卖相显然精致多了,刚出炉她便忍不住尝了一个,黏软的糯米与绵密的红豆极大地满足了味蕾,鼻尖充斥着馥郁的桂花香气,她一边被烫的抽气一边咀嚼,舍不得吐出来。

    云婆婆笑呵呵地给徐洛音递了一盏茶,无意间瞥了眼天色,这才发觉快到傍晚了。

    她寂寞久了,好不容易有人陪她说话,不由得有些不舍,但是云婆婆还是提醒道:“时候不早,你该回去了,我也该去睡一觉了。”

    徐洛音点点头,迟疑片刻,她还是问道:“云婆婆,您准备什么时候回家?”

    云婆婆的家不在长安,在长安周边的一个小镇,不算远,但是以云婆婆的年纪,回去之后便很难再回来了。

    “原本想着这个月便走的,”云婆婆笑眯眯道,“但是马上就要过年了,我若是回去,定是匆匆忙忙的,不如等来年春暖花开的时候。”

    还能再与云婆婆多相处几个月,徐洛音很是欢喜,她陪着云婆婆回到卧房,便带着半笼桂花红豆糕回去了。

    沈韶现在已经下值了,等她到家,沈韶应该也回来了,正好让他尝一尝。

    她提着食盒走出云记,迎面便是呼啸的风,夹杂着雪花往身上扑,凛冽又张扬,醉意瞬间醒了大半。

    下雪了?

    她摊开掌心,一片小小的雪花躺在她的手心上,瞬间化为一滴几不可见的水,带着微微的潮湿,不留痕迹。

    今年的初雪,来的着实有些迟。

    她裹紧了衣裳往停在不远处的马车走去,忽然想起谢闲韵,她刚出发,也不知能不能顺利前往壑州。

    徐洛音微微蹙眉,轻叹一口气。

    今年诸事不顺,她迫切地希望明年早些到来。

    快要走到马车旁,风声忽然变得更为凛冽,似乎还划过长剑出鞘时的破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