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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就是个面目模糊的路人甲,连全名都没有的那种。 我想象不到他要做什么,只礼节性地伸手扶他,谁知握住长老手臂,那枯瘦手臂竟然沉稳如铁,分毫难以撼动。 我愕然抬头,听到他问:“你会下棋?” 我谨慎回答:“是的。” 他微微颔首,陈述道:“从十年前到现在,下了十年棋,破了三百二十一局棋圣残局。” “是……”我想要回答,却骤然觉得不对。 “棋圣残局?”我挑起眉头,神色微微变了。 我抬头看他,徐长老一直平板着的面容微微露出个笑:“是啊,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终于反应过来,原来平时那些晦涩的棋局是出自棋圣之手?! 心念电转之间,我冷静地搪塞过去:“只是下着玩的,叫长老见笑了。” “下着玩。”徐长老却低声重复,“我修仙界的棋圣可与凡间不同,棋盘纵横十九道遍布神识,每一道都是生死攸关,每一子都是幽幽神机……若下着玩就能破棋圣之局,你早不会是坐在这里,而是位封仙尊了。” 我噎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回答。 徐长老则瞥我一眼,终于说明了来意:“你既有心于此,为何不入棋修呢?反正你手已废了,继续执着,洛长老也不会再让你回他门下,何苦来哉?” “你只需点一点头,我即刻便修书一封,送你去堪梧书院。至于能否拜入棋圣座下,就全靠你自己……” “不,”我想也不想打断,“我不去,多谢您的好意。” 徐长老静了一静,露出显然的愕然神色: “为什么?” “棋修不看根骨,甚至也不太看重经脉,只重神识而已。以你神识,金丹元婴甚至是化神都大有可为,到时候别的不提,光寿元都多好几十年……” “可我要那么多年寿元做什么呢?”我却笑道。 “你修仙不是求长生么?”长老反问。 “不是。”我想了一想,“我修道,只是……为了能活着听到一个消息。” 长老凝视着我:“然后去死吗?” 我笑道:“怎么可能?” 长老闻言冷哼,过了会儿,却又盯着我看:“什么消息?” 他垂垂老矣却目光灼灼,我避不开,只好含糊地道:“故人的消息。” 我清晰地听到自己的语气,既平和,又克制,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异样。 长老却还是露出了了然神色。 “情之一字,贪嗔痴怨。”他冷冷地道,“你沉溺于此,就是废了。” 没想到他竟能一眼看破,我仿佛被人当胸打了一拳,好半晌才缓过来。 然后我心想:情之一字,是么? ……我心甘情愿就这样废掉。 只要让我再看他一眼。 徐长老最终拂袖而去。剩下我靠在逼仄的窗边,看朝阳升起照彻苍天大地,伸手拢了拢又乱又破旧的衣裳,内心前所未有的自我厌弃。 当然,若是知道后面即将发生的事,我就会发现,这句话还是说太早了。 总之,我匆匆赶到前殿。掌门训话已近尾声,我悄悄凑在队尾,掌门和这身体曾经的师尊洛长老也未看我一眼,只有侍立一侧的大师兄洛风瞥了瞥我,合上了手上的册子。 “好了,都散了吧。”掌门训话完毕,匆匆出殿御剑而行。同去迎接的弟子们跟着御剑而去,值守本殿的男女弟子则款款离开。大家有条不紊,我虽没听到安排,想了一想,还是朝后面白鹗殿走去。 白鹗殿就是一会儿接风宴的地方,我既然侍奉,去那总没错吧? 谁知季恒安叫住了我。“叶师兄,”他笑着走过来,在我面前挽了个剑花,笑道,“好看吗?我新学的剑招。” 我心平气和地笑:“好看。” “是吗?”季恒安忽然凑近我,“那师兄羡慕吗?” 我嗯了一声:“羡慕什么?” “当然是羡慕我有一只完好的右手,一双不瞎的眼睛,羡慕我是个正儿八经的剑修,而不像叶师兄现在这样,是个蝼蚁一般的残废呀。” 季恒安笑吟吟的,依旧凑在我耳边道,“不过叶师兄也不是没有机会……今日伺候好沧溟,说不准就可以咸鱼翻身了。” “当然,他身边的位置可不是好坐的,”季恒安亲昵地拍拍我肩膀,“师兄可要坐稳喽。” “恒安。”远处洛风冷着脸,唤他过去。我却忽然从季恒安的话里醒悟:“你们难道做了什么手脚?” “就那么想看我出丑么?季恒安,到时候惹怒仙尊,整个长平派都会……” 我试图讲道理,然而季恒安很干脆地收剑入鞘,跑了。 留下我站在原地深深吸气,心想有洛风把持着,季恒安到底是不会那么不顾大局的。 谁知我想错了,这一次,竟然是洛风陪着季恒安一起疯。 辰时三刻,山脚下长平派大门的巨大古钟被轰然敲响,往上一共一百三十八座鸣钟亭,平日里只用来警示魔修出没的,如今都肃穆地一同响起。 整座山都笼罩在恢弘环绕的钟声里,整座山的弟子也都齐齐下跪。 “恭迎沧溟仙尊——” “恭迎沧溟仙尊!” 白鹗殿中,我与众人一样跪下俯首,却在膝盖触碰到坐席的那一刻,感受到一股锥心刺骨的、针扎似的冰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