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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万安 第69节

    大门突然传来一声巨响,门像是要叫人捅开了一样,明月惊得啊了一声,话讲了一半就吞在喉咙里,心口不住地狂跳起来,两个meimei都过来挨着她,面色惨白的。

    明月喃喃一句,“真是无法无天了。”

    明月惶恐过后,反倒忽然平静下来,她推开翡翠的伞,淋着雨走到了屋檐下,轻声示意下人们让开。

    明月提着裙子,悄悄把眼睛贴在了门缝处。

    外边一行人穿着官服,身后的人也穿着衙役的服侍,一行大概二十几人,俱都带着刀。雨幕阻碍了视线,明月也认不得官服是不是真的,只好认真地记下了。

    几个兵卒模样的人抬着一根粗壮的木头,正在蓄力,不晓得什么时候就会撞在大门上。

    明月咽了口口水,双手有些发颤,她道:“领头的,你晓不晓得这是谁家的亲眷?这是陈郡谢氏的姻亲!你连你主子的门户都摸不清楚吗!”

    领头的是个看着年纪二十大几的郎君,穿着盔甲,眉毛很长,明月没在苏州的郎君里见过,还这般趾高气昂,明月只能大胆的推测他是打京城来的,诈他一诈。

    明月讲完,迅速地离开了门缝,站到边上去了。

    那个男人下一刻就猛地踹了一下门,差点就撞到了明月,厚重的朱红大门猛地弹了一下,震得门后的人寒毛直竖。

    男人是赵侯手下的人,按身份来讲,谢琅玉还真是他名义上的主子,那个男人却毫不犹豫,不晓得想到了什么,大声喝道:“撞门!谁晓得她讲得是真是假,多半是假冒谢氏姻亲!延误办案,这里头指不定是什么藏污纳垢的位处!”

    这头上偌大的明府二字,竟然全然当做没瞧见!

    明月有些慌了神,顺了顺气,叫人把府上的家丁都叫来了,家丁也将近数百人,只是比不上外头那些练家子,万一真开门了,还不晓得要如何呢。

    这伙人是打算装不认识,打定主意要强抢了,他为何不打道就走?他肯定晓得明府同谢氏的关系的!明月脑子有些发懵,一着急反而更冷静,绞尽脑汁地像他到底要做甚,她木着脸站在雨里,翡翠惶恐的很,白着脸给她打伞。

    明娇有些吓着了,小声哭道:“长姐,我害怕,要不开门吧,给点银子,把他们打发了……”

    明月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断然道:“不行,若是要银子,给就是了……可咱们院里的姑娘如何是好,他们若是不守规矩进来肆虐一番,你们还嫁不嫁人了!”

    明月咽了咽口水,推开翡翠,又趴在门缝那看了会。那领头的人,她确实认不出来是谁,又叫两个meimei小心看了看,也认不出来,绝对不是苏州的郎君。

    明月低着头,心想,干脆赌一把,她把手里的拜帖打开,里边的纸条一分为二,仰着头喝了一声,“我是谢三爷身边的丫鬟,去长水的时候,我是见过你的,你现下翻脸不认人了,且等着日后吧!你且认认这是不是三爷的笔迹!”

    明月把那一半纸条从门缝里塞出去了,心里狂跳起来。

    这样的纸条给出去了,那人不可能不晓得明府是哪门哪户。若是还不认呢?还要闯进来呢,那怎么办?

    外边安静一会,那个眉毛长长的男子一下就变了态度,拿着纸条笑道:“既然是这样,那下官眼拙打扰了,这便告辞了。”

    男子拿着纸条,竟然真的带着身后的人退出了雨幕中。

    明月咽了咽口水,在门缝里看了许久,瞧着那群人是真走了,明月背过身靠在门上,浑身都软了,心却放不下来。

    这走得也太轻巧了,简直,简直就像是等着她递纸条一样。

    明月擦了擦额上的雨水,打起精神来,叫下人们换了门栓,又强笑着安抚了一番,讲夜里大家一齐发赏钱,便把事情压在心里,领着两个受惊的meimei回了后院。

    正巧去隔壁府上的下人们也回来了,讲周家几个娘子现下都平安,一家子都入了苏州的牢狱。

    两个meimei眼睛都红了,方才受惊了,现下手脚都是软的,明月来不及伤感,连忙带着meimei们去了老夫人的院子里烤火。

    老夫人见几人行迹狼狈,鞋袜都湿了,连忙问起了前边的事情。

    丫鬟们去各自的院里取了鞋袜,三个姑娘坐在榻边换,明月慢吞吞地换着,把方才的事情讲了,也讲了自个觉着疑虑的位处,“他,那个郎君他走得太快了,真是叫我摸不着头脑了,这其中肯定有我没想明白的……我好怕给他惹麻烦了。”

    这后边一个他指的自然是谢琅玉了。

    老夫人哎了一声,“你们若是叫这人带着人进来了,才是给咱们全家惹大麻烦了,一屋子女眷的名声还要不要了,你能顾好这后院,已是做得极好了。”

    话是这么讲,明月心里依旧惴惴的,她怕自个给谢琅玉惹祸,她打小就怕这样。还不晓得谢琅玉身上的伤如何了,外头的家人是不是平安……

    明月叹了口气,靠在榻边不讲话了。

    外边下起了瓢泼大雨,下人们把屋里的帘子都打下来了。屋外传来雨水打在青石板上的声音,窗边是芭蕉叶被拍打的样子,明月闻着泥土混着雨水的气息,看着窗外走神,两个meimei靠在一齐,没一会就蜷缩在老夫人的碧纱橱里睡着了。

    明月过一会就小声问一下时辰,听见没消息就怔怔地望着窗口,老夫人靠在榻上,就这样看着她。

    直直到了酉时,外头的街道还时不时传来一阵喧闹声,还没消息传回来,明月强行镇定,在老夫人案头捡了个话本看了。

    到了酉时末,外边的天全黑了,几个女眷围着桌子,端着碗,都没什么胃口。

    老夫人都有些沉不住气了,现下衙门早就下职了,还不回来,连个消息都不传,难不成,难不成真在外头出意外了?

    老夫人面上不动声色,不住地转着手里的碗,脸上的皮都纠在一起,叫人去门房探听,直直去了好几趟都没消息,几个女郎端着碗,一粒米也吃不下肚。

    最后是一个婆子进来了,大声道:“回来了!要回来了!在前边那条街上了,估摸着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

    老夫人松了口气,碗掉在了桌上,一下就笑了,道:“好好好,这就好……真是吓人……”

    明月连忙起身,低声问道:“那谢家公子呢?你可见着了,他如何了?”

    婆子笑道:“瞧着车架了,也跟着来了呢。”

    明月心里一松,露出个笑来,大声叫人看赏钱。两个meimei都松了口气,一下觉着胃口都回来了。

    老夫人笑着拍拍扶手,道:“去厨房吩咐,整一桌好菜来,今个都来我院子里吃好的!”

    明月起了身,看着外头的茫茫夜色,大雨的声音打在耳边,她踌躇一会,小声叫翡翠拿伞来,低声道:“祖母,我去瞧瞧去,接接大舅舅他们。”

    老夫人晓得她心里难受着,也不拦着,道:“去吧,都叫过来,那谢家郎君也叫来,一齐用膳罢……”

    明月看了一会老夫人,转着手里的伞,眼眶微微泛红,她上前抱了老夫人一下,轻声讲了一句,“谢谢您……”

    丫鬟们掀开帘子,翡翠打着伞,明月提起裙子,踏入了厚重的雨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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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边会解释为什么没传消息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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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章 聪明

    明月走了没一会, 两个meimei也追了上来,便三个人一齐了。

    雨越下越大,打在油纸伞上啪嗒啪嗒地响, 前边的垂花门早早就打开了,下人们提着灯笼在这守着。

    明月撑着伞,同两个meimei站在垂花门前翘首以盼, 不晓得等了好久, 缓缓有车架在雨幕中驶来。

    明月认出前边的是明家的车架。果然车架驶到近前,丫鬟下来搬凳,谢氏同明正谦就打上边下来了。

    明月同两个meimei连忙迎上去,就见两人身上的衣裳都湿透了, 明正谦还挺稀奇的,道:“多少年了,没见过家里的丫头一齐来接我的。”

    话还没讲完,明娇就扑上去了,明正谦连忙一个扭腰,便躲开了,明娇只好扑到谢氏怀里, 到自个亲娘身上哭起来了。

    大房夫妻二人还不晓得府上叫人撞了门, 叫明娇扑得很是错愕,谢氏领着几人到了屋檐下,见她这幅模样,又见几个女孩都面色不好,不由道:“这是怎么了?”

    明月把伞收了, 连忙道:“白日里府上出事了, 娇姐儿受了惊, 现下一时倒是讲不明白……舅舅舅母快去换衣裳, 去老夫人院里吃膳,那时再一齐讲。”

    谢氏点点头,也不耽误,叫丫鬟们打着灯笼领路,夫妻二人便带着哭哭啼啼的明娇走了。

    明月这才又打起伞,同明淑走到垂花门下,看着黑乎乎的青石板路,又过了又一炷香的功夫,明月的裙摆都叫大雨下湿了,这才见到一个车架缓缓驶来,车前挂着个灯笼,照出一圈雨幕,摇摇晃晃地停在了垂花门前。

    明月带着meimei迎了上去,就见帘子一掀,明裕下来了,身上也是湿透了,头发都湿哒哒地往下掉水,明淑连忙上前给他打伞。

    明月站在一旁,等两人打了招呼,这才道:“二表哥,你没伤着吧?”

    明裕摇摇头,拿帕子擦了擦头上的水,示意身后的车厢里边,道:“谢表哥受伤了,现下倒是不好下马车,得直接去长丰园。”

    明月连连点头,握着伞柄,正要往后退着让路。

    车帘忽然就叫人掀开了,赵全福打车里探出头来,左右看道:“姑娘,姑娘?”

    这黑灯瞎火的,还下着雨,雨声都糊耳朵,点着灯笼也瞧不见人,明月却晓得他是在唤自己,连忙哎了一声。

    赵全福这才看向她,笑道:“三爷伤着了,不好同姑娘讲话,现下要去安置了。”

    明月连声道:“好好好,伤的重不重呀?”

    赵全福叹道:“您要是问奴才,奴才肯定讲重了,您等会再来问三爷,三爷又答不一样的话了。”

    明月听得笑了笑,很想上去看看他,又怕他在车上呆久了难受,脚下不停地让到了一边,让了路,道:“快去吧,别在路上耽误了。”

    赵全福点点头,进了车架叫马夫赶车了。

    谢琅玉的车架走了,明淑便陪着明裕回了自个的院子里换衣裳,明月在垂花门前站了会,便独自回了老夫人的院子里,没一会,一大家子就聚到老夫人的荣安堂里来了。

    屋里点了小儿臂粗的蜡烛,照得屋里亮堂堂的,丫鬟们安静地站在角落里,桌上的菜冒着热气,一桌人围着坐着,这个要喝茶,那个要搁手炉,热闹极了。

    老夫人笑眯眯地坐在主位,她就爱这热闹景象,看了好一会,才嗔怪地问起明正谦白日里到底是怎么了,“一整日也不传个消息来,那外头那么大的动静,家里又没个管事的,几个姑娘都吓着了。”

    几个小娘子一整日都没好好吃饭,两个meimei现下都狼吞虎咽的,闻言连连点头,明月还惦记着谢琅玉,食不知味的,勉强吃了两口便安静地听着几人讲话。

    明正谦正要讲话,下人们便端了一锅姜汤来,谢氏连忙叫几个淋了雨水的来喝。

    明正谦喝了姜汤,浑身暖洋洋的,这才有心力讲白日的事情,拿着筷子道:“原本遣了人回来的,怕是叫人路上拦了,娘你是不晓得,今个平和街一条街都乱了。”

    明正谦边讲边叫人去问问,那几个下人夜里何时回来的。

    老夫人点点头,又叫人给他盛了碗热汤,“这到底是什么状况啊?还有那隔壁的,那家里不是同你一个衙门的吗,也不沾盐务啊,怎么也一齐抓了……”

    明正谦沉吟一会,捡了能讲的讲了,“这次真是猝不及防,连着查了上一辈的……本来上边传了消息,抄家补足其中亏空便好,不晓得怎么就变了,二十几家,大几百口人,全下了大狱……在苏州还不能审,全都要送到京城去……”

    明月拨着碗里的丸子,连忙问道:“钟家呢,钟家昨日就抄了,今个难不成又抄了一遍?”

    明正谦解释道:“钟家倒是没事,昨个抄的几家都没事,今个像是一下来阵仗了,哎呀,怪得很。”

    明月问起隔壁的,“那周家jiejie呢,她们女眷也要一齐去吗?”

    明正谦叹了口气,没讲多的,只道:“一齐的,都得去京城……这事情突然,乘风怕是养伤的时间都没有,过几日便要押解这些人回京城了。”

    明月吃了口丸子,心里也难受起来,好在她早早就做好准备了,自个也想明白了,谢琅玉总得回去京城的,不由又问起谢琅玉的伤势来,“不晓得表哥是怎么受伤的,严不严重?”

    明正谦吃了口小菜,叫丫鬟那些热酒来,边道:“乘风在衙里坐镇……意外受的伤,腰上老长一条口子……人都抓起来了……城里处处生乱,我今个调了一整日的兵,忙得脚不着地……有不少浑水摸鱼的,抢了财物,苦主也告到衙门里来……”

    明月听得抿了抿唇。

    老夫人敏锐道:“今个你是不当值的,怎么把你叫去了?”

    明正谦倒是很淡定,摆了摆手,低声道:“乘风使人来传我去的……乘风消息灵通,上头怕是要把我这位子动一动,这也三年了,到了年份了……就是不晓得往哪动,我上头那几个,也没听见升调的消息……”

    老夫人闻言,面上不由露出几分喜色,笃定道:“指不定就不在这苏州城了,你这个同知,再往上走就是这片江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