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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哥也不见生气,慢慢的纠正着孤的动作,在孤手腕酸痛时上前揉捏。 孤是应该生气的,他明明知道孤的全部计划,知道孤本打算引入匈奴,将焚烧帝都的罪过盖在他们的身上,伪造他们烧杀抢掠的证据。这样将军就有理由迁怒于他们,就可以带着士兵碾压他们,就可以彻底摆脱旧朝的阴影,重立新朝。 结果孤被最信任的人所背叛了,他将孤的打算全盘托出,告诉了将军。所以将军回援的那么及时,甚至都没能等到孤做完那殉葬的皇帝,也没能等到匈奴撤走,就将他们全部围O剿,与这陨落的都城为葬。 孤还在想哪里出了问题,将军竟然回来的这般快速,结果没成想是他在最后罢了孤一道。这一道让孤摔得很狠,其实本是应该生气的,因为他明明是个影子,却学会了自作主张,甚至因为他的自作主张,差点儿毁了孤的收局。 可是看着剩下小半张纸上,他的请求,他的保证,他的卑微,明明只是一张纸,孤却恍惚看见了那个跪在冰雪之中,茫然无措的自己。跪在那里求着父皇回头,跪在那里求着母后不要走,跪在那里求着不要孤身一人。 如果没有大哥哥,孤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孤想要从信上看到很多东西,想要看到他说他无法再陪伴主人了,他要先一步去给主人探路了,他说那里阴暗荒凉总要有个人先一步去收拾,他说这么多年他牵挂的主人大概是永远都长不大了,他说他担心主人没了他要怎么过日子啊…… 这么多他应该说的,他都没说。那么多孤想要看到的,他都没写。 最后的提笔,简单地像是那个寒冷的下午,阳光笼在身上却遍体生寒。孤坐在阳光下看着那刺客被剑穿心,鲜血在孤的面前炸成了花,却没有沾染孤的衣角分毫。 他无力的趴在那里,手指极尽全力想要触碰孤。孤看见他的眼睛里带着笑意,带着内疚,直勾勾的看着孤,然后慢慢地闭上。他好似是故意让孤看一个分明,看着他是安详的离开这个世界,而并非如同母后那般,死不瞑目。 可他是否知道,他的死亡,如今也成为了孤的梦魇。 一张纸,大大的字体一共几十个字,到了末尾只剩短短一行字,再无后续。 以江山为陛下质。 他的胆子怎么就这么大呢,孤什么都没说呢他就敢替孤做出决定。明明孤才是这个江山的主人,他哪里来的资格对别人说用江山作抵押,放他一条生路?这本应是孤的台词才对吧,他哪里来的资本,先声夺人? 胸口很疼:“喂,你们这是什么庸医,孤的胸口现在一抽一抽的疼啊。”孤将手中的信纸往丞相手中一塞,全然当做自己从未看过这封信好了,“如果孤还是君主,那些庸医都改斩首,斩首好么!” 丞相只是好脾气的笑了一笑,转手将那被孤揉皱了的纸折叠起来,放入了一个小囊包之中系好。小小的黑色布包,像是他的衣服一样不起眼,却有一条龙的暗纹在上面。那是皇家影卫独有的小囊包,以前他蹭给孤看过。 “他希望您活下去呢。”丞相将黑色的小囊包放在了孤的枕侧,“他不贪生,却怕您死。” 孤闭上眼睛只觉得要窒息了,这都是一群什么庸医,这么难受他们的药早就该换了,苦的吓人不说,吃完还让人昏昏欲睡浑身疲惫:“你们手中这群庸医,真的都改斩首示众,以儆效尤,免得随便乱开药方。” 丞相轻笑,不再继续说这个沉重的话题,他扶着孤重新躺好,给孤盖上被子后离开了。 孤看着头顶的帐篷顶,倏忽想起曾有一日夜晚睡不着,与他坐在房顶上数着漫天繁星。还没数到一百孤就数乱了,转头去求大哥哥帮忙时却发觉他没有看那满天繁星,只是专注的在看着孤。 去问他看什么,他不答。 去问他天上这繁星几何? 大哥哥笑,回答孤—— 一颗。 第63章 枯骨 ... 如今的军队是驻扎在旧都的, 帝都的王宫被孤一把火烧了个干脆, 看起来当初大将军也没有想要抢救的意思。入目都是枯黑的木头和横七竖八的断粮残顶, 能搬走的东西孤早早的就让大哥哥找人弄走了,剩下的也被那些宫女太监取走了。 原本巍峨森严的金砖碧瓦, 转眼变成了如今焦土与灰烬,原本熟悉的道路横枝丛生, 四处都是垮塌的墙壁屋脊,小道上散落的都是断枝碎石。漂亮的御花园再不见往日的模样, 只是黑漆漆的一片,像是仰面朝天的游魂,对着孤喊冤叫屈。 孽是孤造下的,却不悔。 小院子是第一把火烧起的地方,原本高大的两棵树叶子都已经被烧光了, 棕色的树干乌黑一片,再无往日生机。孤抚摸着西边儿的树, 抬头去看光秃秃的主干, 去看挂在主干上摇摇欲坠的分叉。 这颗小小的幼苗, 是孤亲手栽下的,看着他破土发芽, 看着他茁壮成长。浇的水是孤从后院里打的,翻土是孤每日都会做的, 甚至为了能让他长大孤搬空了他周围所有的石砖,还在他周围围了一小群土垒。 如今,却被孤亲手弑去了生机:“母后, ”看着只有一层树皮连着的断枝,“孤应该怎么办?” 母后说她会一直看着孤,会一直守护着孤,孤往昔乖乖的按照母后的话去做了。一步一步的走到现在,如今这样的结局是孤送给母后的礼物。可千算万算没有算到的新开端,孤已经不知该怎么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