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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有没有先皇的手笔,有的。因为但凡立住的,家中最长皆为嫡子。但凡嫡子不在,庶子接二连三的夭折如同诅咒。先皇以为他还有几十年的活头,却不想在自己的女人与废太子手中,栽了个彻底。 他最大的错误,大概就是将大哥哥派给了孤:“所有兄弟中,孤最亏欠的便是小八与小九。小八的福报,孤全予了丞相。”所以当初放他一条生路,多是因为孤欠了小八一条命,一个让孤翻盘的巨大人情,“而小九,这便是补偿。” 小九是牵引着小八,助孤翻盘的那个人。孤理应感激,却因为记恨让他沦落至此。他或许以为这其中有先皇一半的功过,却不知这皆是孤的手笔。如今再见,他既知如今皇室血脉只剩他的孩子,便晓得孤的意思。 他活着,带着他的孩子这么活一辈子。或者他去死,给他的孩子留的一线生机,荣登大鼎的生机。大概这便是皇家子吧,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孤为了翻盘能够送出所有孤能够给予的东西,而小九如孤,为了报复连命都可以不要。 青衫文士沉默片刻,孤看着他脸上的笑容逐渐淡去,最后在一片沉寂之中开口问孤:“陛下难道不好奇,那些人,将军究竟是如何处置的么?” 第71章 断戟 ... “陛下难道就不好奇, 那些人, 将军究竟是如何处置的么?”他笑的有些狡猾, 像是一个猎人挖下了巨大的陷阱,好言好语的引诱着自己猎物, 逐渐走向深坑。 他还能说谁,不过是当初为了困住小九, 留下的那一院子人手。那些人多是不知这院子里究竟困着谁的。知晓得也就只有那么几个奴仆:“杀了放着,与孤何干。”最有威胁的人已经不在了, 孤还在乎什么。 青衫文士却笑了:“陛下不坦诚。” “对你坦诚?”嗤笑一声,“你不也未曾对着孤坦诚么,别人不知晓,你的名字,孤可四次三番的, 听太傅提起过。”懒得同他绕那些没必要的圈子,“他说在北疆遇上了一个好苗子, 便是你吧。” “先生原来同陛下提起过学生啊。”他看起来很开心, “先生也曾提过陛下哦。” 孤斜眼看着他, 看着他眉宇间的欢快不似作伪,看着他喜滋滋的模样, 如同孤与他是关系很好的同门:“先生疼你,你就是这么回报他的?”孤当初对着太傅做了什么事, 他如果说不知道,孤就真的要高看他一眼了。 贬义词的那种高看,转头就会给将军说这人留不得的那种。 当年先生之所以会成为太傅, 除却他曾是百年内第二个三元及第的钦点状元之外,还因他门生布及天下。从寒门学子到公府世家,没有一千也有五百,这些人笼络起来便是一张巨大的网,为帝王效力。 只可惜孤倒的太快了,快到他还未来得及反应,事情就已经结束了。 而被孤权衡的文士对着孤眨眼,一脸的无辜:“当年先生就曾说过,他在帝都,有一个放不下的得意门生呢。”他笑的很纯良,“先生说他那关门弟子,小小年纪就聪明过人,若天下学子才慧十斗,他可独占八斗。” ……这些话,太傅从未与孤讲过,他似乎一直对孤要求严厉。看看小伙伴常年被打的通红的手心,就知道太傅究竟对孤有多么的不满了。只是青衫文士的话并非作伪,孤能感受到他的真诚,以及小小的嫉妒。 “你可不知,当年先生明明都病到了那种程度,还强撑着给我们授学。我们同他说,让先生好生歇息,待好了再与我们上学时,先生对我们说了什么。”他环顾四周,没找到想要的东西,叹了口气有些遗憾,“那时候,我们便知他在帝都,有放不下的人。” “太傅那么多的学生,你怎知他说的就是孤。”不为所动。 “先生言,他此生无愧天地,只愧对一人,便是他那小弟子。”青衫文士将自己的视线敛回了孤的身上,“他说在成为那孩子的先生之前,他未曾想过世间真有七巧玲珑心,可探得虚实,摸透人心。” “待见到了那孩子,他便知他半生不得志,半生路不平,皆是为了遇见他。”文士的声音忽然变得飘渺,如从雾中传来,“那些经历的磨难,皆是为了这一次的福报。而能够成为他的先生,是应诗书大歌的事情。” 文士这话说得神神道道:“那孩子天资聪颖,可称的上是过目不忘。若是好生教导,假以时日定然会成为才华盖世,通晓古今之人。”青年人健壮有力的声音开始变得苍老,“陛下你是不知,那时先生躺在榻上,声音沙哑的说出这段话时,我与师兄弟们的反应哦。” 垂眼看着自己的手掌,上面皆是茧子。只是透过那些茧子,是一双干净又柔软的手掌,弄坏过太傅的圣贤书,锯断过太傅要做的椅子。 ‘只是那天资聪颖的孩子,我却没能保住。’恍惚间耳畔是太傅沉痛的声音,自责又内疚,‘那样纯粹的孩子,我却没能尽一个先生应有的责任,在他危难之时护住他。害他从云顶跌落世俗,从此怕再不见那聪明伶俐的孩子了。’ “先生……”对面不知何时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瞧见孤看过去,他笑了,饱经风霜的脸上绽开了笑容,从额角到眉梢,从眼角到嘴边。他笑着对孤点了点头,再仔细看去却是那青衫文士笑着看孤。 “先生说,他本以为自己还有很多时间,慢慢教导,看着他的小弟子成才。却不想世事变幻莫测,如风云难以捉摸。若是他有一日遭遇横祸,我们这些野孩子无人再愿教导,便是他的过错了。” --